冬天的晚六点已经是黑天,沈轻眼底的恐惧和茫然随着时间渐长也全没了,那个人面无表情,冷清清的坐在位置上,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对他的这种无聊的把戏不屑一顾。
他爸和沈轻他妈会问他们这么晚回来去哪儿了,他不会回答,沈轻也不会告状,于是这种复仇模式一直持续了三年。
三年,从他九岁到十一岁,从他小学到初中的,每月最后一天。
沈轻不是路痴,在他带人去市里第三次转公交回镇上时,沈轻就已经记住路了。可不管他带他去哪儿,那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跟着他,沈轻对他的执着就像个变态,最后差点没反把他给逼疯。
漫长无声的互相折磨很无趣,他有时候会挑个更远的地方,下车耗费个三四个小时在外面晃悠,那个变态还会远远的跟着他。
俩儿子大晚上还在外面瞎逛,他爸打电话找人,他就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然后再莫名其妙的,挑个餐馆进去点个两人份儿的饭菜。
沈轻会跟进来,自觉地把他那份儿端到另一桌上去吃,然后边吃饭,边悄悄的看他。
臭不要脸。
不要脸的次数多了,他小升初最后一次考试后出去玩,沈轻直接坐在了他的身边。
一张桌子的同一边,隔着不到三公分的间隙,沈轻低着头一声不吭,吃着碗里牛肉加量的金汤米线锅。
他也沉默着,吃完饭后,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盖儿上印着两个机器猫的新铅笔盒,朝沈轻那边推了过去。
那时候沈轻还很小,小小白白的一只,他觉得这人长得像机器猫。
他们三年没跟对方说过一句话,却几乎一块儿吃遍了市里所有街边的小餐馆。他初中是在市里,沈轻去了六年级,然后就开始了旷课逃学。
他爸妈好几次报警找人,都在他初中附近的面馆逮住过沈轻在里面吃饭。
沈轻真的是个对他执着的变态,这人逃课挨他妈狂揍不会哭,这人因为性格不好在学校被同学孤立不会哭,这人上初中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惹怒了一帮女生,成天被人砸桌子摔书扔课本不会哭,这人在很多该哭的时候都没哭,却总是因为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话,眼泪就跟不值钱似的掉出来。
这人还会因为他不负责的一个吻,去在耳朵上戳穿三个洞。
他只是想好好的,疼他一回。
背后的人一直沉默,低垂的脑袋又重新搁在了他的肩上,江箫以为沈轻困了,没再跟人说话,他敲开宿管的窗户,借口朋友喝多了,回来的晚了点儿,让宿管给放个行。
自认普通都是自认,江箫怎么着也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男三楼609学霸宿舍全校出名,宿管脸熟这人,又见他还背着个大活人在门口站着,也没说什么别的,提醒了句“下次注意”,掏钥匙给江箫放了行。
沈轻一米八六七的大高个子,人看着是瘦,身上的腹肌块还压着分量,体重最低也低不下130斤,两条大长腿夹在江箫的胯上,被人拖着膝窝,小腿在底下耷拉着不时晃悠一下影响背人的平衡感,让本来就背了他走了一段路的某人,更加艰难的背着他迈着楼梯上六楼。
幺鸡今晚的第四道催命电话,就在大汗淋漓的江箫背着人正要拐上四楼口时打来。
“喂!”江箫松开沈轻的一条腿,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接了电话:“我进来了!没事儿挂了!”
“你看看这都几点了!!”幺鸡在电话那头喊:“你俩干什么去了!你知道不知道今晚我独守空房已经有快四个小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