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北却皱了下眉:“味道这么浓,熬很久了吧?”
“没多久,”纪寒川揭开砂锅锅盖,拿着勺子舀出一勺浓稠雪白的汤递到顾珩北嘴边,“尝尝看。”
顾珩北抿了口,眼睛都亮了起来:“真不错!”
纪寒川早上忙活半天就为了这么句夸奖,笑得脸颊都泛红。
顾珩北扶住纪寒川的脸,拇指擦过他的眼角:“说实话,弄了多久?”
纪寒川的脸在他手心蹭了下:“两三个小时吧。”
“以后别这么麻烦,”顾珩北有点嗔怪,“小孩子实在嘴馋你给他点个外卖,偶尔吃吃也没事。”
“外卖怕不干净,内脏还是得自己处理。”
“不对啊,”顾珩北狐疑,“你哪来的钱?”
纪寒川专注的视线凝聚在他脸上,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炽亮的光线里越发显得深幽:“你以前老喜欢把零钱随处放,家里每个抽屉里都有零钱,我随便开了几个,找出来好几百块。”
顾珩北眉开眼笑:“还有这么好的事?等会我再去找找。”从前藏的钱隔了很久后找出来,简直就跟捡钱一样惊喜。
纪寒川却没有笑,他转过头去,捺下眼眶里涌起的一点湿意。
这个房子里除了厨房,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还保持着他们最后一次离开时的样子,四年里顾珩北没有踏足过这里,原因不言自明。
粉丝是早就泡好的,纪寒川另开了灶,把切好的鸭肝鸭胗鸭肠鸭血都过水氽一遍,再将所有的东西都放进鸭汤里,顾珩北叔侄都不吃葱蒜和香菜,他就用木耳火腿干贝竹荪等配菜来提鲜,配菜里当然更少不了顾珩北喜欢吃的冬笋和油果子。
顾珩北只觉得心脏重重一紧,血液被压向四肢百骸,连骨缝里都透出酸酸软软的涨热。
现在也不过早上八点,纪寒川要做出这顿早饭至少得五点起,顾珩北仿佛看到外面晨曦微现,薄雾蔼蔼,纪寒川一个人走到一站外的菜市场,走过一个个摊位前挑选食材,他也许弯着眼,也许噙着笑,也许还会跟卖菜的伯伯阿姨寒暄一两句,然后沾着一身湿凉的水汽满载而归。
琳琅满目的食材,有些要用开水烫,有些要用冷水泡,灶台上的火要从大调到小,内脏里面污垢多必须清洗好多遍,所有的食材都切成大小适中,成块的成块,成条的成条,整整齐齐堆在碗盘里。
纪寒川一直这样,从年少时期坐在电脑前不眠不休半个月为顾珩北写解剖图软件,到以后很多很多个晨昏里为他做各种精致的吃食,纪寒川总是把这样琐碎麻烦的事用最大的热忱和精力做到极致,他做的时候还很开心,他总是这样,全心全意全情投入。
顾珩北从纪寒川微侧的脸颊看去,明亮光线下他的侧面线条深邃分明,从眼角到颌骨形成生冷而锐利的弧度,明明是棱角分明不好亲近的面相,却有着最细致的温柔和最绵长的深情。
纪寒川拿着筷子搅拌着粉丝,肩膀忽然一沉,熟悉而温热的气息喷拂在他脖颈,顾珩北下巴搁在他的肩头,深深地吸了口气,语气又轻快又慵懒:“这小日子,有点过分幸福啊。”
纪寒川侧眸看过来,顾珩北笑意盈盈和他对视,两人眼睛里都闪着光,他们同时凑近彼此,四片柔软的嘴唇贴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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