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他厌恶世家,是因为自己被世家掣肘,而如今铁了心非要拔除这颗毒瘤,是因为世家于国于民无利,只剩下荼毒。倘若让这样的局势持续发展下去,卫朝这天下怕是要改写了。
“想要惩治乾安伯,如今顾家女被休弃之事,似乎是个突破口。”楼涤玉缓缓开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卫明桓微微勾唇,笑了笑,“还不够。”
“原本顾珩不来找朕,朕也会护着顾家的,只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到了必要的时候,自然也是该舍则舍。如今……”卫明桓下意识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被他算计了,朕怎么不知道这小崽子竟然狡猾得像只狐狸?那说话的语气、习惯,似乎还有几分似曾相识的错觉。”
楼涤玉道:“像一个人。”
卫明桓愕然顿住,盯着楼涤玉,那眼神似乎在制止对方。
于是楼涤玉没有说出口。
“这些年他一直在长亭郡,并没有其他来往,身世清白得一张纸写不满。”卫明桓道,“这可是你亲自查的。”
楼涤玉应承道:“是,顾家几位公子都是人精,珩公子自小生在顾家,聪明绝顶能言善辩亦属正常。”
卫明桓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又觉得无话可说。
楼涤玉看了看外间的天色,“六爷,再待下天都要亮了,宫里恐怕不好交代。”
卫明桓嗯了一声,起身,楼涤玉上前开门,院子里,王秉忱规规矩矩地站在稍远的位置。
忽然,楼涤玉想起什么似的,低声对卫明桓道:“属下以为,以六爷之精明必然能识破珩公子的算计,只不过是不愿意罢了。”
卫明桓横了楼涤玉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
顾珩回到长亭侯府,父亲书房的灯还亮着,顾长夜靠在门旁,冷漠地看着主仆二人归来。
沉玉挺怕这个素来精明又不苟言笑的男人,几乎下意识就往后缩了一步,如非必要,他绝对不想跟顾长夜接触,听周围的小厮丫头说,这个男人可是顾家最厉害的人,是侯爷养了很多年的死士。
“珩公子,侯爷要见你。”顾长夜扫了一眼沉玉脸上的神情,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地移开了目光,随后向顾珩说道。
“长夜叔久等了,我这就去见侯爷。”
顾珩很清楚,今夜之行一定瞒不过顾长夜。既然顾长夜知道了,那父亲必然会知晓。
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应对的办法,父亲性子执拗,但也不是专治蛮横的人,只要同他讲个明白说个清楚,想来会得到对方的谅解。
只是进宫这件事该如何启齿,他实在想不出。
非是他脸皮薄,相反他是个相当无耻的人,年少之际也被骂过臭流氓。就算当年在大宁寺被父兄撞见扮女装也不曾脸红一下,照常请安问好。
但问题在于,如何让他们觉得自己不是为了顾家在牺牲,而是他欣然选择的结果,这才是最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