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一声脆响,如同一面镜子被敲碎,他眼前的画面蔓延开细密的龟裂痕迹,紧接着,幻境陡然破碎。
流渊被弹了出去。
他飞身下床,腿却软得不受控制,狠狠趔趄一步,腰封中的青玉掉出来摔在地上,轻易碎成了两半。
如同某种预兆。
仙界中,无形的刑罚持续了四天三夜,直到那十二个神仙化为灰烬,只余下十二滩肮脏腥臭的血迹,和众仙耳边久久不能断绝的凄惨哭嚎声。
流渊赤红着双目奔出,一眼便看见自半空中轻轻落下的玄衣人影。他反应了许久,等那抹影子近了才想起来伸手去接。
疏璃落进他怀里,他收紧了双臂,身体晃了晃,脱力般踉跄着跪倒。
“你来了啊。”
流渊额角的青筋一根根交错凸起,连白皙脖颈也现出虬结的青色,死死地盯着怀中人,全身都抖得厉害,是从未有过的失态。
“你……”仅一个字,像强忍着痛楚从牙缝中迸出,已耗尽所有的力气。
“对不起啊,骗了你。”疏璃身上的祭文都消失了,他气若游丝,轻轻地道。
“骗我什么?”流渊的声音极艰涩,带着些许的哽咽意味,“指的是擅自将我困在梦里,还是告诉我,没有见过二百二十三年前的许长生?”
疏璃怔了怔,“你都知道了?”
“……”
“失策了啊……早知道就不该将凌霄玉给你,先是把你带进江衍的梦境,又是让你看见我的梦魇。”疏璃微微摇头,现出一点懊恼神色,很快又释然地笑了笑,“可是你说错了,二百二十三年前,我见到的是你,现在也是你,从来不是什么许长生。”
流渊弯下脊背,肩膀轻轻颤动。
“既然你都知道了,再告诉你多一些也无妨。”疏璃咳了一声,暗色的血花开在唇畔和襟上,“从第一次入你的梦开始,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上了你……后来再次看见你,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咳咳……我是真的想要,永远待在你身边……”
——“你长得……同我的一位故人极像……我见了你……很开心。真的。”
——“若是被你揍一顿就能跟着你的话,那没有关系。”
——“况且,他的境遇和……很像。我想帮他。”
——“因为不想让你痛啊。一点灵力而已,算不得什么的。”
——“糊涂些有什么不好?我若是江衍,应当也是不想告诉她的。我会让我所爱之人尽量过得快活,哪怕比以往快活一丁点,那也是好的。”
——“那自然是不一样的。见外人时笑只是笑,但你在我眼前,我便很欢喜。”
疏璃曾经说过的话,一句一句在流渊的耳边回响。
他一直都是为了他。
他一直喜欢他,一直跟在他身后,一直想要保护他。
“是哭了吗?”手指拂过流渊湿润的眼睫末梢,分明五脏六腑痛得在痉挛抽搐,疏璃的眼角仍弯出暖意来,“不要哭,我不疼。”
流渊咬紧牙,胸膛剧烈起伏着,喉间几番滚动,没能说出话来。只能紧紧环抱住他,眼底是一片殷红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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