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闭上眼,他被热水托浮着,这样温暖放松的感觉像极了小时候在那个寒冷黑夜里唯一能够让他取暖的怀抱。
无数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纷至沓来,凌厉而又冷冽,一片一片,割得他鲜血淋漓。
忽然之间一个圆润的、散发着柔和光线的光点慢慢向自己靠近,随着它的到来,那些如同飓风般的碎片被温柔驱散,照亮了整个残破不堪的精神世界。
那个小小的自己睁开眼,看到的,是白荼。
是刚才在银杏树下见到的青年。
顾云猛地睁眼,他来这一趟,或许已经得到了答案。
是月亮对潮汐的致命吸引,是飞蛾对火焰的奋不顾身,是他的目光和白荼的目光最初的激烈碰撞。
是不可否认的、毋庸置疑的一见钟情。
“哗啦——”
身形高大矫健的男人从水中猛地站起,细细的水流一股股地从他身体上的每一处肌肉线条缓缓流下,标准到像是一座按照模板打造的雕塑。
顾云顺手抓过一条纯白毛巾,一边擦拭身上残留的水珠,一边垂下眼睫,大脑飞速运转。
他现在能够确定自己对白荼是抱有喜欢这种情绪的,那么记忆中那个牵着自己的手逃出黑夜的男孩儿呢?
他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和形式存在?
救命恩人?
不,即便再过十年、二十年,甚至直到老死的前一刻,顾云也能够清楚的记得在那个寒冷夜晚里自己的心动。
这样的感觉和见到白荼的那一刻几乎是一模一样,两者逐渐重合在一起,让他完全分辨不出来,到底喜欢的是谁。
他厌恶风流成性的顾千山,厌恶脚踏两条船,但自己……却不受控制的,像爱上男孩儿一样,爱上了一个才见过一面的青年。
顾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捏紧了毛巾,吸饱水的布料发出“咯吱”声,叫人起一片鸡皮疙瘩,挤出来的水珠滴答滴答掉在地上,很久就蓄积成几滩小水洼。
镜子中的男人脸色阴沉,倒映出眼底疯狂挣扎,仿佛下一刻便山雨欲来。
他必须得做出一个选择。
要么放弃那个从十岁起便一直在记忆中陪伴自己这么多年的人,要么放弃惊鸿一瞥一见钟情的白荼,再或者……
两者同时放弃。
总之,顾云绝对不要让自己变成和顾千山一样的人。
他的爱很锋利,也很吝啬,只愿意为了一个人柔软。
但顾云现在还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出决断,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自我欺骗似的给自己下心理暗示:还在白荼家里,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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