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起身时,她也不知为何,突然一下泪流满面,朱旭见她跪着低头不语,“怎么还不起来?”
曾荣抬起了头,强忍着泪水说道:“父皇,您瘦了。”
其实,朱旭不仅是瘦了,是那股精气神没了,作为一代帝王,久居高位,本该自带气场,不怒自威,一身凛然,可方才进门那一刻,曾荣从朱旭脸上看到的唯有忧心。
准确地说,和曾荣之前在宫里见到的朱旭大不一样,宫里的那个朱旭即便不说话,也能让人心生敬畏,退避三舍,生怕离太近被他的气场灼伤。
可眼前之人却是一位平和的长辈,眼神不再凌厉,有的只是看破世事后的通透和淡然,以及夹杂了些对太后病体的忧心。
朱旭显然没想到曾荣会突然冒出一句这话,更没想到她会因此伤心落泪,愕然片刻,他放下了书,“母后对你说了什么?”
曾荣摇摇头,突然几步爬到朱旭面前,抱着他的双腿把头靠了上去,喊了声,“爹”,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爹,虽然我觉得这个称呼叫起来更亲切也更亲近,可我更愿意叫您父皇,更愿意您板着脸训斥我,愿意天没亮就陪着您去上朝,愿意听您在金銮殿上和群臣们斗智斗勇。父皇,您信人有前世今生么?”
朱旭一开始是被曾荣突兀的举动吓到了,虽说他一直拿她当晚辈般疼爱,可再亲近也男女有别,更何况,曾荣是他的儿媳妇。
“你,你这孩子……”朱旭弯腰想把曾荣拉起来。
可没等他用上力,就被曾荣的一番话再次惊到了,心里酸酸涩涩的很不是滋味,愣怔了一会,他把曾荣拉了起来,吩咐常德子去打点水来。
常德子转身出去,片刻后端了盆温水进来,朱旭亲自从常德子手里接过手巾递到曾荣手里,“擦擦脸吧,丑死了。”
谁知曾荣听了这话粲然一笑,“父皇,您嫌我丑,可见您心里还是六根未净,佛家讲究的是无色无相,无嗔无狂,心如止水,不对,是连心也没有的,就好比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还有……”
“打住,这些话是谁教你的,你小小年纪怎么也张嘴就来?”朱旭打断了她。
“回父皇,儿媳说过,儿媳是死过一次之人,当年绝望之际不是没有想过遁入空门,可儿媳终究还是放不下这俗世的牵挂,怕自己即便遁入空门也只是会给空门徒增烦恼,遂干脆一了百了,直接跳湖了事。哪知老天看我可怜,没忍收了我,而我却因此想通了一件事。”
曾荣说到这顿了一下,她是在想自己该怎么编才能取信于对方,毕竟他是皇上,这么多年玩的就是人心,曾荣这点微末道行肯定不是对手。
“什么事?”朱旭倒没多想。
“好好活着。”曾荣一着急,憋出了四个字。
“好好活着?”朱旭斜了她一眼,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放下过往,只为自己,好好活着。这么着,我跟着徐老夫人进了京城。”曾荣坚定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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