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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千张走进厨房,对着灶台呆呆地站了一会儿。

哥哥……

他叫他“哥哥”。

梅千张有些无措。

他慌乱极了,虽然他知道,那个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以为他不过只是一个街上,路边出现的大哥哥而已。

但是那两个字,却像是一个重达千斤的秤砣,一下子砸进了他的心底,把他整个人都砸懵了。

那么一个漂亮干净,白白胖胖的小少爷,居然是自己的弟弟。

这太可笑了吧。

梅千张望着放在灶台边的红木食盒,就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来,那天他跟着两个僚人来带汪家的后院,听了一段他们的谈话。

想要转回去的时候,却不巧遇上了一群正在给后面送菜的丫头们,其中就有那个凶巴巴的多多姑娘。

鬼使神差似得,他跟上了她们的脚步,一路走到女眷住的后院。

后院里静悄悄的一片,他看到多多姑娘端了一碗米粥走进一个套房,他觉得没意思,想要回去,却在院子和走廊的交界处,看到了一副挂着的梅花图。

那是一幅红梅,花瓣娇嫩,却隐含着一股孤高之意。枝干虬结,更显隐士风度。这是一树他再也熟悉不过的梅花……

二十年前,桂林府的行院。

梅娘走了,走之前把所有的银子都分给了小姐妹,把这些年积攒的首饰、头面都送给了蓝大娘子,请她看在自己这么多年和她的情分上,照顾自己的儿子。

梅千张小时候也问过蓝大娘子,自己这个“梅菜豆腐干”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简直太难听了。

蓝大娘子就打开那副她娘年轻的时候画的红梅图,指着上面提的一首唐诗跟他说,他的名字就是从这首韩偓的《厌花落》的诗里来的

书中说却平生事,犹疑未满情郎意。

锦囊封了又重开,夜深窗下烧红纸。

红纸千张言不尽,至诚无语传心印。

但得鸳鸯枕臂眠,也任时光都一瞬。

这是一个徘徊在欢场中的女子,对情人和未来的期望。

她就是这枝标高的梅花,却不幸流落风尘。期望那个她寄去信笺的人,能够将她带走,远离这处污淖之地。

那副红梅图,还有“梅千张”这个可笑又多情的名字,便是梅娘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了。

那副图,梅千张看了二十多年。每一点花瓣落笔的笔触,每一根枝条蜿蜒的走势,每个字的字迹,他都再熟悉不过了。

在下定决心,要做“义盗一剪梅”的时候,他就将那副红梅图里最漂亮的一枝梅花摹写了出来,作为以后“行侠仗义”后留下的标记。

所以,虽然眼前的这副画没有提诗,画的和二十年那副也不尽相同,但他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是梅娘的画作,这是他娘亲画的!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幅画的落款——汪梅氏作于浔州汪园汪梅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