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亮,几缕浮云从浅白的月亮前掠过,东方鱼肚则愈显愈多。
苏云青打水梳洗完毕,正准备出门,恰巧碰见站在门口的元正初。
“我可以进来吗?”元正初笑着问道。
苏云青颔首。
元正初见她还是未施粉黛的素脸,便牵起她的右手走到梳妆镜前。
他把妆台上的石黛放在黛砚上,轻轻用研磨石捣成粉状,又混着些许清水。
一切妥善,才拿起绘眉笔在砚台上略略沾湿,开始一点一点洇在她的细眉之上。
绘眉笔毫的兔毛是那样软,那样柔,从苏云青眉头至眉尾缓缓扫过,弄得她脸颊痒痒的,热热的。
湿冷的清晨,她的耳根居然被沁出些许汗意,连带着心也越发黏腻起来。
苏云青垂下红透的瓷脸,手指绞着那方赭色错针鸳鸯绣帕。
“呵。”
忽地,元正初轻笑出声。
苏云青抬眸看他,只见晨曦从窗牖的鱼鳞格子斜进来,斑影错落地洒在他身上。他整个人就那样好看地落在了阳光之中。
“我是笑自己……六年前金殿对策都没现在这般紧张。”
元正初放下手中的绘眉笔,凝着她眸子解释道。
“好怕画歪了。”他拿过妆台上的铜花镜,一脸紧张地问道,“这样好看吗?”
苏云青抬眸只对着镜子瞧了一眼,便飞快低下头颅,用细若蚊吟的嗓音回道,
“嗯……多谢元大人。”
“你可以叫我正初。”元正初伸手轻抬起她的下颔,对着她清澈的眼眸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是我名字的出处。”
“父亲希望我能做个善始善终的人。凡事不忘初心,不要随意开始,亦不准草草结束。”
元正初对着她略带迷茫的小脸,淡淡笑道。
“从前,我便这样。凡事必要尽善尽美,没有十足把握便不会去做。”元正初道,“可自从你被慕容述拐去后,我十分后悔。后悔那一日从黄府归来,为何没有对你表明心迹?”
“那时的我给不了你名分,于是我退缩了。我恨了自己成百上千次,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就贸然放手?也恨自己为何没有护你周全,让你堕入慕容述手中……”
苏云青听着元正初的话,眼眶虽酸酸的,然而心里却泛起了微微的气泡。
原来他竟这样在意她。
“这次,我们一起试一试,好吗?”元正初接着道,“我曾和他人说过,这辈子我必娶最爱之人为妻。那人是你,也只能是你。”
话落,苏云青抬眸,心里的小气泡正变得五味杂陈。
前些日子,慕容述也说过要娶她。
千明居撒了一地的珍珠粒和慕容述失落的脸庞蓦地浮现在她眼前。
如果她嫁给别人,慕容述会不会很伤心?
苏云青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会担心起慕容述?
想到这里,她觉得胸口像被什么丝线扯住般,狠狠疼了起来。
错觉。
这一定是她和慕容述呆在一起太久而产生的错觉。
她不会也从不在意慕容述会不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