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最近他的连连留宿于九华殿,便格外引人瞩目。
冬日的清晨总是带着些冷意。窗外雀鸟啾啾,棂角贴的红纸福字被风吹得扑啦响。尽管已经是年初八,醒来时仍有错觉,鼻尖会萦绕些鞭炮的硝|烟味。
越荷睁开眼时,怔了一怔,已脱口而出:“圣上……”
江承光正坐在她的梳妆处,翻看镜匣。零零散散的眉黛、口脂被翻了出来,滚在桌面上。他正举着一支青莲玉梳,对着外面的雪光端详。听到她呼唤,很自然地问:“醒了?”
乳母抱着喜鹊儿,侍立在他身后,瞧着像是已经叫来看过一回的样子。
这样从容的岁月,依稀有种静好之感。越荷忽觉眼中一酸,撑着坐了起来:“圣上怎么没去处理朝政?也不唤臣妾起身伺候。”
一面说,一面将散落如云的长发拢到身后。
江承光淡淡道:“年初九便要复朝,朕想着难得歇一天。你素来浅眠,今日却未醒,朕便看你再睡一会儿。不想到这个时辰了……喜鹊儿已吃过一回奶。”
话说得闲散,态度也是像丈夫多过像君王。
越荷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见到铺了一桌的钗环首饰。
她作为后宫嫔妃,虽然也要打扮,但多交给宫人打理。需要什么,直接从首饰匣子或库房中取出。却也从没有似这般铺了满桌。如今看了,才觉出多来。
便接过姚黄递来的茶水,随口问:“圣上翻出这些来做什么?”
江承光笑了笑,在透过窗纸的晨光下,竟然显得很是温和。
“朕想着自个儿先起了,便帮你看看钗环衣裙。毕竟是咱们喜鹊儿的好日子,你做生母的也该隆重些。只是看来看去,看花了眼。里头不少是朕送你的,你穿戴过的却少。”
越荷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但江承光已经说了下去:
“你也不是很爱打扮的人,只是新做的衣服首饰放旧了,到底蛮可惜。”
他又拿起了一对葫芦坠子,细细摸索着:“朕记得这还是快两年前,你出去围猎受了惊,给你的那批赏赐。这对坠子朕亲自赏玩过,想着你戴了会是什么样子。”
听起来也不是责备的意思。
越荷早已认清,皇帝对着今世的“越荷”,与前生的李月河,是截然不同的态度。或许因为身份样貌,或许因为其他。她倒并不觉得多么难过,毕竟人总有许多面目,她本就不擅识人。
但几年下来,她也习惯于以一种新的方式和皇帝相处。这不算难熬。
遂吁出一口气,微笑道:“圣上若喜欢,臣妾今日可尽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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