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注定是漫长而艰险的一夜。
躺在永信宫内挣扎的冯韫玉,为了生父向皇帝恳诉的洛微言,战战兢兢的一干涉事人等,以及在除夕宴上出了如此丑闻、满心不快还在强压着的江承光。
巧就巧在事情出在龙骧军旧卒身上,虽然随着事件的扩大,受害的还乡士卒已不止于龙骧之人。而且是这样重大的场合,绝大多数涉事之人正在现场。
假作无事地继续开宴,是如鲠在喉。
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锁拿官员,是偏听偏信。
于是,只有身负监督之职、却未曾禀报的洛慎行,成为了皇帝源源不断怒火的倾倒之处——江承光或许只是要表明自己的愤怒,但洛慎行并不无辜。
满殿的安静,再没有人敢于出声,只有洛慎行要被当场拿下。
而洛微言,当着许多素日受她管辖的妃嫔的面,苦苦向皇帝哀求。她不是不知道这会让皇帝对她好感全无,但今日这种场合,皇帝丢尽了面子,怎能不重重处置个“罪魁祸首”?倘若父亲被彻底打落尘埃,那么之后的前途,便废了!
圣心总还有把握争取,可下了狱的官员……还是犯了皇帝的忌讳……
洛微言,只能凭着她在皇帝前的一点颜面,苦苦僵持。
“今日大吉之宴,本不应闹出这些事来。父亲或有失察之罪,可是直接锁拿下狱未免太重。圣上,事情尚未调查清楚,臣妾本不该胡乱置喙。但左督御史是臣妾生父,多年来勤勤恳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的年纪大了,枷锁沉重狱中寒凉,恳请圣上三思。”
“臣妾无颜替父诉苦,但倘若将来事情查实有变,既伤君臣之谊,亦损圣上英明啊。乞请圣上您……看在臣妾侍候您多年……看在臣妾还照顾着冯顺媛的份儿上……”
她多多少少,终于在情急之下,流露出了以皇子自重的意思。
尽管,那个孩子尚未出生。
从老卒撕裂棉衣,到如今昭仪求情,时间已经拖得很久。冬日的寒风愈发沁入骨髓,吹得人身心发冷也疲惫。到这个时候,所有人,其实都在盼着这场“飞来横祸”尽快结束。
甚至连江承光,他一开始的愤怒,也渐渐转为了,如何体面收场的考虑。
皇室的颜面总要挽回,这是他容许了洛微言求情的原因。
而洛微言虽感心力交瘁,口中却默默记数。
终于,就在皇帝的沉思之中,在这一片诡异的僵持中,景宣十年的钟声,敲响了。
去旧迎新的十二道钟声,似乎短暂震碎了黑夜里的阴霾。不论先前如何,此刻所有官员妃嫔都深深下拜,口里贺道:“为圣上恭贺新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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