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年末,京城里家家户户早挂起红灯笼,准备迎接新的一岁。然而, 在大夏的皇宫, 王朝权力的中心,气氛却是紧张而不安的。
宫女、内监低着头小步快走,妃嫔们也各自待在宫里, 少出去走动。
日前,冯顺媛胎动不适, 到了急招太医的地步。阖宫都以为,这个迟迟没有落地的孩子,应该出来了。可是守着消息的宫妃们等到最后,只得到了“顺媛近日可能生产”的消息。
从那天开始,皇帝江承光再也没有踏足后宫。
宫妃们很大程度上,是仰赖皇帝的喜爱活着的。于是, 她们也将江承光的性情摸得七八分透了。皇帝现下必然极为烦躁, 对于那个迟迟没有降生的胎儿。
消息虽还没传到外朝, 但想来该知道的, 也都知道了。
若只是个来迟的孩子也就罢了, 万一……拖到现在, 纸面上已将近十二个月了!
因此妃嫔们反而加倍地安分起来,近来再没听到谁和谁拌嘴吵闹。连最是聒噪的汪嫔, 也被小李贵妃寻了错处禁足, 发不出半点声音。
种种诡谲之处, 不足为外道也。
一切,只待孩子降生了。
而永信宫宣明殿之中,处于风暴中心的洛昭仪, 却眉目安然。她支颐含笑,望着面前只坐了小半个软凳的绿裙女子:“现在你也见过她了,有什么想法没有?”
金羽脸上还残着些恍惚惧色,却在听到洛微言声音的那刻,立即打起了精神。
她拈起帕子,按了按唇角,也压下胃里翻涌的呕意,只剩下脸上略显僵硬的得体笑容:“娘娘智计深远,嫔妾深为叹服。”
洛微言望着她的神色,便似露了些欣慰:“我原就同白术说,你是个可造之材。好孩子,如今果然叫人刮目相看。”语调大为柔和。
可是,想到前一刻所见的,冯韫玉是如何恹恹地躺倒在床上,眼窝深陷、肚腹高挺,手臂青筋暴起——好似所有的生命力都被那个贪婪的婴儿给夺走了。
现在的冯韫玉只是一个注定要死的人,只是一具生产的机器。
纵然近来渐渐转了性子、硬了心肠,金羽仍然感到深切的恐惧。
可是她逼迫自己稳住心神:洛微言带她去看冯韫玉,不是要看她如何畏缩恐惧的!难道现在还回得了头吗?既然已经选择了站队,那势必要发挥出自己的价值来!
我绝不能沦落到冯韫玉那般地步!既然后宫就是厮杀场,我想活着又有什么错?
于是这个有着与孪生姐姐一般容貌的女子沉静一瞬——在这一刻,连洛微言都感到了恍惚——接着,她徐徐绽出了恭敬温煦的笑意。
洛微言便含笑收回了目光:金羽和金素究竟是不同的。两人同样可以沉静,但金素的背后是守护家人的决绝,而金羽究竟只是在坚定所谓的“本我”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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