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北立刻打断了她:“不会的。”他顿了一顿,才道,“我也是看到你抽出那把匕首,骑马去追金修容,才真正起了疑心的。加上之前问及此事时,你的情态……毕竟此事过于离奇,若非实在凑巧,你的名字与前世相同,又有那把匕首,我也没法想到那里去。”
虽是兄妹之间情意笃深,到底仰仗了老天恩赐。
越荷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仍是温暖如潮——究竟,在这些巧合之后,还是他凭着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感觉,认出了她。认出了她李月河。
傅北望着她。这张脸,他是之前就见过的。就在那一天,他终于下定决心,不去背负那个他并不想要的、约束力也近乎于无的婚约。
他当然清楚这可能伤到旁人,但即便跟了自己,又何尝不是跳入火坑?此间种种,已难分辨。何况于他而言,他做不到娶旁人为妻,无论怎样都做不到。不愿勉强,亦不肯将就。
他只想要退婚,为此愿意尽力补偿。但是越家的反应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冷冷送别他这昔日少主之后,一对越家老仆愤而自尽。而越家小姐更是遭受打击,卧病不起。
他虽感到愧疚之至,亦清楚小姐的心病在于乳母老仆之死,而非是他。且,他实在也没有拿自己的一纸婚约去救人的心思——那太可笑,太乏力了。拖到后面,只会更伤。
傅北只能选择为那位小姐斋戒祈福。他诚心希望这位越姑娘能活下来,活得比另外一位他认识的月姑娘更好、更快乐。而奇迹当真出现了——越荷活过来了。
他上门询问消息,越家门人虎目含泪,看着悔婚的他是又怒又怨。可终究,在心底还是将他当做陈朝的太子看,耐心应答。然后,越荷掀帘而入。
傅北记得很清楚,那个面色苍白,身躯亦因久病显得瘦削的女子,披着淡青色斗篷的样子。她的眉眼很好看,棱角分明,面上有些许的茫然无措,看向他时却带着淡淡的缅怀转瞬即逝。拥有一双微勾的凤眸,似他不愿醒来的梦境。
她道:“巡抚的意思,越荷很清楚了。早年一句戏言何必作数,白白耽误了彼此。前尘往事,越荷都已忘却,巡抚也尽管忘了罢。从此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便是了。”
那一番话说得淡然沉着,却叫傅北也忍不住讶异,随后就是感佩与莫名的熟悉。但是,那种熟悉勾起的思念反而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傅北告别了越家,继续踏上自己的路。之后,他听说越家小姐入宫了,后来又得了一个“理”字做封号。理,李也。这样的巧合让他有些莫名的愤怒,对于江承光的愤怒。
然而这情感很快就淡去。如果不是那一次惊心动魄的围猎,他不会发觉那就是李月河。
如果早一些知晓……如果早一点发觉……傅北的手藏在宽大的衣袖中攥紧,他凝视着越荷的脸,用一种近乎悲哀怜爱的语气问道:“你又为什么要回来呢?”
为什么要回来?这个问题,似乎从她入宫那一刻起便无时无刻不再纠缠着。越荷不知为何竟不敢看傅北的眼,她别过头去,道:
“总还有心事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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