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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承光至时,越荷堪堪清洗好手上的伤口,正重新敷药。
方才她应急射出几箭,来不及寻合手扳指,因此弓弦在右手拇指上勒出深深一道血痕,左右拇指也有些许擦伤。按理说带了伤是不便接驾的,但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且皇帝自己提了要来,自然也没不长眼的硬要上赶着劝。
皇帝入内便免礼,叫越荷坐下。又拿起她的手细看:“这生玉膏抹着是不错。姚黄,记着给芳媛一日两换。”姚黄连忙答应。
江承光又亲为她缠了巾纱,口里似随意般询问:“你从前学过箭术?射时如何不佩扳指?”
越荷羽睫覆下,轻轻掩过:“少时和爷爷的家将学了些,也久不曾练了。老人家是小兵摸爬滚打地上来,哪里有扳指护过,教我便也如此。也只学了一些时候罢了。”话是诌的,却能找到些依据。且记忆里那么个老家将早已死了,江承光也不至于为此深入追究。
江承光“哦”了一声,似乎才回想起来面前女子的爷爷是陈朝越威将军,曾叫夏军吃尽苦头,最后败于李伯欣之手。正想说什么,瞥见越荷面前的杯盏,遂道:“你怎么吃酒呢?受伤就该饮食清淡,忌酒辛辣。且这冰翠杯子太冷,里头的酒喝了是要胃里难受。”
越荷失笑:“圣上过虑,只是小伤。嫔妾虽爱饮些清酒,但亦懂得节制之道。”
江承光遂不再说话,许久之后,才轻轻一叹:
“今日委屈你了。”
越荷面上只是不露声色的柔顺笑意:“嫔妾不委屈,贵妃乃性情中人。”
江承光冷哼一声:“性情中人?阿越你不必劝,她素日里的骄纵任性朕何尝不知!李家不过是要她继续占住贵妃的位置,可她哪里及得上她姐姐——”自觉失言,忙住了口。却见越荷神色不变,垂了首低低道:“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不由叹了一声。
“贵妃骄纵,朕素日里碍于……也的确太惯她了。”
越荷听出皇帝话中有不满李家的意思在,一颗心早就提起。只佯作柔顺安静,盼他多吐露几句才好。前世她便深知皇帝不喜李家势大,的确,先帝留下的功臣难以讨新皇喜欢,哪怕有她这个贵妃在也一样。但是,他宠爱玉河若不是出于真心喜爱……江承光从来不是喜欢委屈自己的人。
进京路上,不是没有听人议论过大将军、成国公李伯欣居功自傲、权势熏天,但从皇帝口中听到这样语气……越荷再睁开眼时,眸光已是清明,她见对方不言,遂柔声道:
“贵妃不是心思多的人。嫔妾听闻,贵妃家居之时便深得大将军宠爱,只因贵妃与将军性情仿佛,直言快语,不打拐弯。”
又见江承光看她,只浅淡一笑:“怎么?嫔妾爷爷因败于大将军而自刎,嫔妾便一定得说大将军的不是?越荷旁的不知,只知当时虽情势倾覆,大将军胜过爷爷却是凭的真刀真枪的本事,爷爷败于大将军之手也算无悔。嫔妾总不见得希望赢了爷爷的是个奸诈小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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