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河这才略息怒气,但仍望着越荷,神色仍是难以捉摸,似有阴沉之意。
但江承光却不曾理会她二人这番口舌,他甚至看也未看玉河、微言一眼,径自走下席去,亲手扶起越荷来。又执起她的右手细细端详,果然在拇指上见到一道深痕渗血。
他开口温情而轻柔,只捧了那手惜道:“阿越既要射箭,如何能不戴扳指?割得这么厉害。”
众妃嫔甚少见他如此柔情之态,不由愕然。
皇帝又言:“快叫医女。”他一面说,一面脱下自己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塞到越荷掌心,使她团握住,再温声说道:
“你伤口应该还疼,暂且别戴。下回再要射箭,别忘便是。朕的骨节大些,你戴了许不合适,回头再到私库里给你挑好的。怎么……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这话极轻忽,似是说的人,要掉下泪来了。
越荷心头酸涩翻涌,好在此时玉河不甘地嚷了起来,打断她的沉湎:
“圣上!御前行险,毕竟不妥,您是万……”
江承光头也不回,道:“无碍,朕是上过沙场的人,哪儿就那么金贵?便是射偏了——”
他的眼神骤然柔和起来,像是三月新绿低垂的杨柳枝条,拂过她的脸颊,声音已近乎是低语了:“便是射偏了,朕为你接下就是。”
他话里隐然是一件旧事:早年,太子侧妃随太子征战沙场,行经曹州时,二人曾射箭做比。侧妃一箭射偏,险些伤到民女云氏,好在太子及时接箭。后来,那云氏亦入太子府,成为宠妾。
云氏舒窈是温婉柔雅的女子,极体贴周到,又生了一对绵绵含情的美目。望向年轻英俊的太子时,仿佛那便是她一生的仰慕仙人。太子亦被这前所未有的缠绵爱意所打动,给予她盛大热烈的宠爱。只可惜,一切的梦都在先帝病重之时残忍破碎。
情意与宠爱之间,从来没有对等。那时的舒窈,曾经流露何等绝望哀戚的眼神——
是那个眼神将越荷惊醒过来。
她微微低下头,避开江承光的视线,不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耳边皇帝仍在柔情款款道:“越嫔就晋封为……”
“圣上!”章婕妤忽地起身,蹙眉道:“越嫔妹妹的箭术虽好,到底是借了聂少使的剑舞才格外惊人。圣上若要论赏,请有次有序,自聂少使起。”
她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为之侧目:江承光欲嘉奖越嫔已是板上钉钉之事,连流露不满之色的玉河都不再试图劝阻。章婕妤此言,除掰正顺序、拖延半刻外,实在没什么意义,更阻不了晋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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