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后,她脑子里一直浮现出楼荃方才的模样,心里面有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感。
她以前看多了丈夫和儿子在书房处理事务的模样,当时只觉得骄傲,觉得他们都是伟丈夫,是家族的荣耀。
可方才的画面,实实在在冲击了她固有的观念。
原来,女子也可以像男子一样伟岸。
马车摇摇晃晃驶向宁恩侯府。
这一带都是达官贵人居住之地,左邻右舍皆为朝中要员。
窗口小帘被风吹起,佟氏不经意看去,目光不由一顿——
唐府。
这门匾应该是新换的吧?
“停一下。”
马车停下,她直接用手掀开帘子,问外头的仆妇:“朝中哪位大人姓唐?”
仆妇答:“姓唐的估计有不少,但真正位高权重的,非唐侍郎莫属了。”
“哪位唐侍郎?”
“就是财政部的左侍郎,叫唐雯。”
财政部左侍郎,那可是个女人呀!
佟氏心脏一跳,不禁喃喃道:“女人……也能有自己的府宅,也能用自己的姓作为门匾?”
这一瞬间,她心里涌上的不知是震撼还是些微酸意。
她不由想到自己。
从出生到出阁,她靠的是娘家;从出阁到如今,她靠的是丈夫和儿子。
别人一直叫她“佟娘子”、“谢夫人”、“谢老夫人”,好似她的一生都被贴上了既定的标签。
她跟丈夫吵过架,但每次吵架都以自己失败而告终。
她的丈夫会这样驳斥她:
妇人之见!你懂什么?你不就打理一下内宅,有什么辛苦的?你别打扰我办事!茂儿这般顽劣,都是你惯的!
她的大儿子会这么劝说她:
娘,您别跟爹置气,他在朝堂上不容易,您就体谅体谅他。您居于内宅,确实不懂朝堂之事,爹也没法跟您说个明白。您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就好像,她只为谢家的男人而活,她的所思所想没有任何意义。
她不由想起小儿子说的话:她们是功臣,为什么不能当官?!
是啊,为什么不能呢?
佟氏放下帘子,眼眶微红。
她不禁问:“唐侍郎既然居于高位,为何门前如此冷清?”
仆妇说:“她是女人,那些男人若登门,岂非叫人笑话?”
佟氏心里没来由涌出不满,她冷着脸吩咐仆妇:“既然同住一个街坊,咱们不能失了礼数,等回去备些礼送过来。”
“是。”
回府后,她毫不犹豫跑去书房找谢茂。
“娘,您怎么又来了?”
佟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但转念一想,一直以来还是谢茂最贴心,遂和缓了面色,吩咐道:“你以前看的那些报纸呢?都拿出来借给娘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