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马车悄无声息地从湿润的青石板路驶过,马蹄声闷顿。后面跟着骑马的侍卫,各个身着质地精良的黑色侍卫服,肩膀上带有兽纹标志,虽此路人马没有悬挂太子府的旗帜,但街道百姓偶有看见,无不低头,让路回避。
马车内,六方形的窗口被鸦青色的窗帐遮得严实,光线略显昏暗,只车厢中央的铜镀珐琅香薰炉有点点火光,白烟细缕飘散。
车内坐着四人,三位梳双髻,着统一的青莲衣裙,另一位是着软纱柔裙的伊绵,娇俏可爱,只脸色有些黯淡,倚在车壁处阖眼歇息。
为她敲打腿部的一丫鬟道:“小姐可是还困倦?太子说了,早上咱们带小姐去了别院,便不再折腾,小姐暂且再忍两刻钟。”
另外两位看起来比说话人的地位低些,没有和伊绵言语,一位专心守着暖炉,将进香处的粉末擦拭干净,一位端着热茶,拿团扇轻轻扇着,以免小姐喝时烫口。
看起来,这三位是极妥帖的。
骏马在一处僻静的宅子门前被拉住,它嘶鸣一声,乖巧地站立着,不再乱闯。早已候在门口的吴远招呼着院中下人,将梅花形车凳放在车厢处的地面,随后恭敬地领着众人,跪下行礼,“恭迎小姐!”
伊绵在丫鬟的搀扶下出了车厢,被这整齐划一的问候吓了一跳。素白洁净的小手轻攥衣领,不安地看着身旁的丫鬟。
出了檀楼,这些人她一个也不认识,今月早上得了信,送她出酒楼,虽未多言,执手间似是为她欢喜。
她到了新的地方,有些不安,朱唇轻启,“雨棠,太子便是将我安置在此处么?”
被叫到的丫鬟正是马车上为伊绵近身伺候的,她笑答:“正是。”虽为下人,但风范规正,既不谄媚也不刻意卑微。
这群人未听到伊绵叫起的指令,一直低头跪拜,搞得伊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轻声叫起,随后有些懊恼。
无论是从酒楼跟着她来的,还是别院中早已安置好的,都是一伙人,丫鬟小厮皆训练有素,面色恭敬,不多言语,行事间果断利落,带了些主子的风格。
伊绵一看便觉得,这些人果然是宁之肃手下当差的,和太子一个调。
女子被众人簇拥着进门,先前在门外还不觉得,只是看着高墙青瓦,华贵有余,但森严又疏离,现下进来了,才觉这地方着实是块宝地。
小径通幽,绿意盎然,活水铃丁作响,蟠龙云纹的石柱围成一片不小的池塘,鲤鱼欢快畅游。
她原本看着小鱼儿挽唇,不经意间抬头,远处的高墙隔绝了外面的环境,屋脊上的琉璃走兽栩栩如生,却有些冷冰,仿佛是在看守别院的一切,使得她压平了唇角。
雨棠,雨兰,雨蕙三位大丫鬟跟着从檀楼照顾伊绵到此,哪能不知主子心绪不宁。
三人状似无意,聊着院中的有趣园景,又道这里的厨子厨艺精湛,最擅糕点与甜汤,渐渐引得伊绵不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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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养心殿,皇帝养病许久,头一回起这么早。窗侧的紫檀龙纹矮榻上,他与宁之肃盘腿相对而坐,中间有一方形花梨木小几,上置棋盘,黑白棋子交错。棋局战况焦灼。
太子身着玄色素纹袍,手上常戴的白玉扳指不见踪影,气息收敛,看着倒不像是权势滔天的,更给人一种寻常青年之感,只清隽的面容仍英俊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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