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能不提起十二分的警惕。这话如何答,答到男人心坎上,是有学问的。显然,伊绵与宁之肃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算不得相处熟稔,彼此了解。于是这问题颇费了些伊绵的心力。
她如今的境况,步步皆可惊心,还关乎爹娘二人的性命,自是不能随意应付了事。
女子攥紧了掌心,眉眼再是低垂不过。宁之肃的眉眼也与伊绵有几分相似,同样弧线顺滑的眼尾,落在男子身上,却少了那股可怜可亲的味道,散发出一股睥睨众生的不羁与冷淡。
伊绵急切地思索一个妥帖的答案,浓密亮泽的墨发因脖颈微曲而落在胸前,遮了小部分粉颊,更添些惹人怜爱的清丽姿态。
宁之肃将书籍稍稍从眼前移了一寸,目光直勾勾地打量榻前跪着伺候的女子,瞧见她的衣衫略有不整,紧抿的薄唇未有松弛,却也未出声表达不满。
太子鹰一般锐利又沉默的目光,无丝毫影响女子脑中的纠结。伊绵只一心顾着如何回答,因此并未看见男人眼中逐渐兴起的几丝玩味,像是掩藏了许久,不想让人知晓,但也不怕让人知晓。
她过得好么。
伊绵在心中苦笑。他打发她来此,是何目的彼此心知肚明,要的便是折辱与报复。她原是想答不好的,却也犹疑是否会招惹来男人的发难。
太子殿下挑的地儿,她这样的罪臣之女,如何敢提不好二字。
但若说过得好,且不论这违心之语得不到男人半分相信,便是为着太子殿下的“良苦用心”,也不能这样答。否则,倒显得她是来了这里享福不成。
伊绵淡淡出声,“虽过得不好,但若能顺遂太子殿下的心意,便是好的。”
滴水不漏。
宁之肃嗤笑了一声,眼皮轻抬,想起那个从前躲在伊荣正身后的明媚少女,和今时今日的曲意逢迎大相径庭。
他指尖轻点桌面,懒散地看向窗户,又将眼睛转向女子,更加凸显了这样的对话不过是百无聊赖之举,没半分意思。
但,宁之肃意外地接着伊绵的回话问下去,“哪里不好?”
哪里不好。
伊绵歪头,有些怔住,水润却略显苍白的嘴唇启开,又吐不出任何字眼。她下意识地将松垮的衣衫搂上去一点,但手一拿开,便又滑了下去。女子这样几次,仍旧无头绪,只得望向榻上那个尊贵的男人,出声:“殿下……”
宁之肃眼神中藏着浓厚的黑雾,原先的那点兴味早已消失殆尽似的。
他从前极不在意男女之事,哪家大人的千金如何,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便是伊绵这样在京中顶顶有名的贵女,除两面之缘,他也从未肖想过。
甚至是刻意避着她的消息,便是连名字,也不必去知晓。
女子嗓音软软绵绵,眼中水波浮动,被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仍旧只能望向他,娇娇地道一句“殿下……”
虽然朱唇微张,复又速速地抿上,宁之肃依然瞧见,女子红润的舌尖在发声时抵上嘴里的上颚。
分明是求饶,怎会如此柔媚无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