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林如海的出行极为风光,所过之处,受到如同接驾般的款待,然而风光伴随着的,是风险。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放在朝廷如此,放在一个衙门、一个家族也是如此。
如今盐政一块,无论产盐、运盐、售盐,理论上都是林如海一个人说了算,无论是盐场的管事,还是盐商,只要他愿意,想换谁就换谁。
只是,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当今的大潜,盐税一项,足足占了全国税收的四成,然而这样大的比例,和前朝历代比起来,却仅仅是中下水平。
而足足占了全国税收四成的盐税银子,却又只在整个盐业的利润中占了不到一成的份额……整个产业链的利益之丰,可想而知。
这样的金山银海,谁肯放弃?
若只是让他们换一个人上供,甚至再添些份额,他们都能容忍,但若想将他们彻底踢出局,那便是他们的生死之敌!
所以换谁不换谁,换到什么程度,是一门学问,更是一场交易。
贾玩甚至有理由怀疑,王子腾之所以会丢了经营节度使的差事,便是在这场交易中,做了牺牲品。
……
一个多月后,山东某驿站的房间里,水汽蒸腾,屏风后面却只见桶,不见人。
“笃笃笃!”三声,然后又三声。
片刻后贾玩才从浴桶里冒出头来,伸手抹了把脸上糊住了眼睛鼻子的水流:“走开!”
“笃笃笃!”又是三声,不疾不徐。
贾玩抄起水瓢砸在门上。
“笃笃笃!”又是三声,连节奏都没变。
贾玩坐倒在桶里,不吭气了。
这种情形下,还会在外面锲而不舍敲门的,还能是谁?
“玩儿开门,”林如海温和清雅的声音传来:“你洗了这么久,水都该凉了,我进去给你加点热水就出来。”
“不要。”
“京城送了书信过来,你要不要看看?”
“不要。”
林如海道:“你再不开门,我可就撞了。”
他等了片刻,见里面没动静,又道:“我真撞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小小的,甚至称得上瘦弱的孩子,穿着一身单薄的亵衣,赤脚站在门口。
很漂亮的孩子,比他见到的所有孩子都要漂亮,包括黛玉,而且越来越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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