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既然已死,自然是不能在家多停放的。转眼间快到夏日,再放久些人要烂了不说,郡主也该走了。
张家要尽快将张小郎君的丧事办了,这样也好腆着脸请郡主走上一遭,让他们张家门楣光耀。
张家的灵堂布置得很快,毕竟张小郎君整日里半死不活的,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如今张小郎君死了,那些准备灵堂之事的可算松了口气,终于派上用场了。
张小郎君被放在棺材中停入灵堂,供人吊唁。
几日来,张府门前车马喧嚣,前来拜祭的人数不胜数。张家的门槛儿几乎被踏破,虽然是白事,却热闹非常。
众人虽说名义上是来见张小郎君最后一面,实际上去他灵前为他烧一捧纸钱的人都甚少。大多数人都是走个过场参拜一番,便立刻去张县令面前劝慰起来,以期从他那里多获得些好感。
不过张小郎君的亲娘一直不曾露面,又或许她根本不知道这个从未与他见过面的儿子已经不在人世。
三日后张小郎君下葬,张家家庙中多出一张牌位。
身前事处理完,便该处理张小郎君的身后事了。张小郎君没在这世上留下什么,唯一需要处理的,就是他那个前几天刚过门的妻子,陈十娘。
陈十娘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自打过门她就不曾见过自己那个夫君。对她来说,当真是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住。甚至连适应也不太需要的,反正也只是在楼上。
只是第一日她有些认床睡得并不安稳,伺候她的那个婆子却显得很开心。
她不知道这人在开心什么,明明她都睡不着觉了。
后来第二日她不认床了睡得安稳,却在熟睡时被那婆子突然叫起来。
“少夫人,小郎君他如今病重在床,你如何能安稳入睡呢?”婆子在她迷茫醒来时严肃道,说的话也让她听不太明白。
陈十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睡觉,她又不认识小郎君,为什么他重病,她不能睡觉?
但多年来成长的经验已经让她学会不再问什么,而是服从。她只得坐在床上打盹儿,门稍微有什么动静她就要强撑着睁开眼睛发呆。
婆子看着她未睡的呆滞模样十分满意,口中称道:“少夫人真是忠贞,对小郎君情深似海,听说小郎君生病,自个儿也担忧得睡不着觉。”
陈十娘只想说分明是这婆子不让她睡,不是她不想睡!
吃食上亦然。除了第一日她吃饱了,后面几日那婆子都只给她一点点饭吃。她本就还没长大,一天只用这点饭简直饿得心慌,却也没什么办法。
偏偏那婆子还念念有词:“少夫人思念小郎君,食不下咽,此番忠贞真是可歌可泣。”
于是送过来的饭一日比一日少。
直到陈十娘被带去家庙那一日,她已然饿得眼冒金星奄奄一息,需要半靠在婆子身上才能走得动路。
她被饿得骨瘦如柴,原先丰润饱满的脸一下子尖得不成样子,双颊凹陷,圆而大的眼睛在这张脸上已经不显得可爱,反倒有些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