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风闭了闭眼,既而双眼齐睁,出声咆哮道:
“去!!!”
只见那排士卒纵声大吼,天地在这一刻噤声沉默!他们手臂挽着手臂,齐齐跳了下去!
有些人转开了眼睛,有些人闭上了眼睛,有些人睁大了眼睛。
飞湍急流,洪浪狂飙,这行士兵卡在木桩中,以血肉之躯阻挡着吞天沃日的洪流。
巨浪通天,湍流不息,那行人头时而浮上河面,时而被洪浪吞没。
戚风死死地盯着决口,双眼涨满了血丝。他的脾性与大多猛将不同,罕见的温实敦厚,更像一位儒雅宽和的夫子。
如今他嘶声咆哮起来,像是一同发狂了的猛虎:
“土石还没来吗——?!!”
一道高浪汹汹而过,那行人头再也没浮上来。
乌苏湾堤坝死一样的安静,只有河流还在纵声狂吼。
天灾何其残酷,人力何其微薄。
戚风面无表情地立在风雨里,将军的脸像是钢浇铁铸一般的冷硬。
戚风嘴唇抖了抖,既而厉声大喝:“戚家军,出列!!”
又是一行士卒列众而出:“卑职在!!!”
火光凄厉,长夜暗沉,一些百姓跪下去了,紧接着,所有百姓都跪下去了。
一个青壮百姓大吼道:“将军,让我们上!”
“就是!这里可是乌苏湾!”另一布衣汉子大声道,“将军,要跳也是我们跳!”
一道童声哭啼了一声“阿爹”,随即被一个妇人捂住了嘴。
戚风浑身一震,头皮发麻,缓缓看向一旁。步练师不在此处,沈逾卿还立在那里,所有人都看着他。
都等着他拿主意。
那群青壮汉子朝沈逾卿跪下了:“大人,让我们去吧!”
沈逾卿看着眼前这些朴实青壮的百姓,看着这些满身狼狈的汉子,看着这些殷切诚恳的目光。
他如鲠在喉,热泪难言。
沈逾卿是上京沈氏的嫡长子,虽然少年嘴上从来不说,但他心里秩序森严,这人就是分三六九等的,这人就是分嫡庶尊卑的。
可在这毁天灭地的洪魔面前,那些规矩观念突然都坍塌了。
沈大公子倏然明白了,为什么相国愿意为了老农生计,跑遍乡野村舍;为什么令公愿意为了作坊营生,大查贪官污吏。
尊卑有何用?贵贱有何用?
谁不是爹娘生?谁不是骨肉做?
谁都是天下一匹夫!
沈逾卿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呼喝,好似霹雳炸开了这寂寂长夜:
“且慢!!!”
众人齐声望去,一匹骏马破风而来,马背上的步练师衣袂当风,好比一剪烈艳的云霞,映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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