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再看他的手书,才是目瞪口呆——这竟是他自己返京所用的假身份!
至此,贺云樱已经大致明白了萧熠的谋算。
前世里萧熠用了极其狠辣的雷霆手段处理贪渎案与科场案,虽然将让政敌损失惨重,也早早取得了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位,然而得罪天下仕子之外,亦为随后数年埋下了不少隐患。
如今他若全然循着前世之路,旁人如何批评攻讦暂且不提,母亲霍宁玉便头一个容不得,哪怕不会再打他怕也要自己气死。
现在他干脆全然改弦更张,以退为进,先在宫变之中重手除去了皇后与二皇子,又借此逼退了最大的对手璋国公,现在在这个其实并无巨大威胁的局面下后退一步,转投地方。
他如今才二十岁,如果真的在重兵驻扎的西南与富庶丰饶的江淮经营十年,将河川、粮道、人才与民心都抓在手里,摄政王的名头或许晚个几年,分量却又不同。
但这张身契的意思,却又带着另外一个可能,贺云樱想着只觉更荒谬疯狂,却又莫名地有可能会发生。
那就是萧熠所接的旨意是“巡查督理”,换言之便是没有固定行程驻地。
他若是以“暗访”为由头偷偷折返回京,只将西南并江淮事交给下属……
“樱樱?”孟欣然在暖阁里吃完了半盏甜汤,见贺云樱还没有过去,便叫了一声。
“来了。”贺云樱自己摇了摇头,压下那一切纷乱的猜测与心思。赶紧将文契书信都塞进妆奁暗格,又拿了昨日看的账本过去,“我想找几张图纸给姐姐看来着,却没找到。那个回头再说,今日我还是想跟姐姐先请教店里用人的事情。”
“用人是最麻烦的。”孟欣然不疑有他,低头又喝了一口甜汤,“尤其是你这是书斋与茶点的生意一起做,收钱理账的事情不大,买书的客人大多是好脸面的,没有酒楼或旁的铺子那样麻烦。可是你先前说想招人来抄书这件事,我总觉得难做。”
说着,孟欣然将甜汤的瓷碗推到一边,又动手给贺云樱剥小核桃:“你想,读书人,尤其是这天子脚下的读书人,谁不想谋仕途呢。想找几个书写好又踏实肯在铺子里做下去的,实在是难。”
贺云樱不由想起萧熠那一笔好字,忽然觉得不管他的念头主意多疯,铺子里倒还真用得上。
“姐姐说的是。我原本想的就是以茶点和翻印的书本为主,那些只能手抄的典籍,多一本是一本,走一步看一步罢。”贺云樱笑笑,又打开账册,指了几处请教。
孟欣然手里剥着核桃不停,随便看了便一一解释了。
贺云樱仔细记下,随即也有几分好奇:“姐姐不要再剥了,这许多核桃松子,我一时也吃不完。再剥便只能叫铃兰去研究些糕饼了。对了,欣姐姐,你——最近好像很喜欢吃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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