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熠撒娇道:“我可以帮你洗呀。”
简禾一口回绝:“不用了。”
倒不是说贺熠洗得不好。而是,如今年岁渐长,衣服堆里还有她的贴身内衣,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让一个少年替她搓洗……
贺熠拉着袖子,在她头上遮出了一片阴凉,笑吟吟道:“反正回客栈也只有我一个人,多无聊呀。太阳这么毒,我站在这里替你遮阳,陪你说话,岂不是更好?”
简禾笑道:“好吧,随你。”
贺熠得逞了,洋洋得意地咧了咧嘴。
有句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最近总是抢着替简禾干活、她走到哪就黏到哪,无非是想让自己在她的生活中占据更重要的位置,重要到她离了他就诸事不便的地步。
有朝一日,要是又一次吵了架,她想赶他走,也得先衡量一下值不值得。
——当然,这个七绕八拐、让人哭笑不得的小算盘,未雨绸缪的贺熠绝无可能让简禾知晓。他就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达到目的。
翌日,两人牵着马匹,踏上了新的长路。惊蛰春分,谷雨芒种,白露秋分,立冬小雪,眨眼间,世间轮转一年,轻舟一渡便是万重山峦。九州的好山好水已经被他们玩倦了,两人决定停一停,便在九州南边的小城——临平定居了下来。
与只有几条小村落、鸟不生蛋的天岂山截然不同,临平此地人稠物穰,商贸发达,百姓和乐,街上弥漫着让人十足安心的市井气息。两人一路修行、一路收复魍魉,不但没花完谢家的酬金,还攒得比从前更多。买下了一户主人刚搬走的、带小院落的房子以后,还有很多余钱,可以暂时休息一段时间了。
邻居就住在一院之隔的地方,简禾与贺熠初来乍到时,就已经引起了旁边大娘们的留意——一个生得白皙秀丽,一个生得俊俏挺拔,如此登对,又都腰悬长剑、仙气泠然,不引人注目才怪。
住了一段日子,机缘巧合下,简禾替邻居的大娘收走了一只附到她夫君身上的低级精怪,这位大娘感恩戴德,带着谢礼上门时,有意无意地打听了一下简禾与贺熠的关系,得知二人并非少年夫妻后,这位大娘大惊道:“什么?你们不是夫妇吗?”
“……”简禾顿了顿,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迟疑,慢慢道:“不是。”
“可你们天天住在一处,也不是一个姓……”
这大娘的话忽然点醒了简禾。
贺熠今年十六岁,快满十七了。已经在她身边待了快六年。但是,两人算是什么关系呢?至今仍没有一个定数。她自然希望一直和贺熠待在一起,那是她从五年前起,就没有改变过的想法。贺熠也说过很多次类似的话。
但是,细想来,两人的认知其实未必同步。贺熠天生的情感不全,在一开始,连喜憎爱恶这些情感也辨不明白。
他懵懵懂懂且少年意气的“一辈子”,和她所说的“一辈子”,未必是同一个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