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宏森道:“听说有人死在房里了。”
“是谁呀?”梁鹂有些害怕的站住脚。
“不知道,你胆小就不要去,我回来讲给你听!”
听这话她倒不乐意了:“谁说我胆小,我可是新疆回来的,请叫我梁大胆!”
陈宏森咧起嘴嘲笑,梁鹂“哼”一声,蹭蹭偏跑到他前面,挤过簇堆的人群,顿时呆住了,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抬着一副担架从楼道里走出来,架子上躺了个人,身型纤瘦,用白布严密地覆盖住,抬担架的一人没注意低陷的阴井盖,一脚踩下去,趔趄了一下,从白布底滑落出缠裹过的三寸金莲,小小尖尖的一只,穿着鲜红的缎面绣花鞋,鞋头绣着一对鸳鸯,以缠绵的姿势交颈。是她好些次在阳台时,看见从对面老虎窗伸出来,晾晒在青黑的细排瓦片上,光线层次交叠出老时光的魅影,冉冉消逝在碧空晴天和阵阵鸽哨的颤鸣中。
梁鹂听见有人交头接耳:“是送奶工发现的,见门口还摆着昨天中晌送来的爱心餐,被猫吃到一半,不是人吃的。他就敲门也无人应答,就报了公安局,警察来后又叫救护车,是脑溢血,躺在床上没有呼吸,但神色是安祥的。”
有人讲:“作孽,老头子才回来相认,好日节刚要开始,人就没了。”
还有人讲:“这样也好,一记头过去,没有受罪。”
梁鹂觉得有人拉她的手,回头看是陈宏森,才要说话,目光却穿过众人的空隙,竟见冯老太太远远站在那里,仍穿着枣红旗袍,珠白绒线开衫,她的脸却变了,没有皱纹和老年斑,没有沧桑和落寞,是黑白照片里年轻的模样,扎着两条长辫子,嘴角挑起,眼底溢满乌浓浓的笑意,抬起手朝她招了招,再见了!转身往弄堂深处走去,很快就影踪消逝。
陈宏森扭头大叫:“阿婆,阿鹂昏过去了!”
你才昏过去,梁鹂栽倒他身上时,还不忘驳一嗓子。
她这场病生有一段时间,没有精气神,总晕沉沉地,沈阿婆甚至晚上拿了她的衣裳在弄堂里来回走着叫魂。
待终于彻底康复后,陈宏森和乔宇参加了小升初的考试,陈宏森考上卢湾中学。
乔宇则去了清华中学,一所普通极了的学校。
第叁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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