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鹂从乔宇家出来,在弄堂里逗花狸猫玩儿,乔母手里拎一张发黄起泡的东西过来,坐椅子上打扇的老妪问:“这块肉皮看了气色好,买来多少洋钿?”
乔母笑道:“单位里发的,不用付洋钿,中晌泡发加点丝瓜烧汤吃。”
梁鹂站起身,打招呼道:“乔阿姨!”乔母还在和那老妪说:“我掰一块把侬、烧汤尝尝鲜!”眼睛若有似无的瞟扫过她,从鼻孔里嗯哼了一声。
梁鹂在这方面很心大。“乔阿姨再见!”蹦蹦跳跳地走了,书包拍打着臀股啪啦啪啦,她忽然仰起脸,看见乔宇站在老虎窗口往下望,抬手笑着扬了扬。
乔母回到家找出一只碗,倒些开水,拿剪刀把猪肉皮剪成块块浸在水里,一面道:“阿鹂一天到夜在外头白相玩,等到开学有得她苦头吃,上海的教育质量同新疆比,是一天一地,就拿英语来讲,她吃鸭蛋大有可能。她要来找侬白相玩,侬讲没空,勿要与她混在一起。”没听到乔宇回应,抬眼看他,却发现碟子里的点心:“这是什么?”
“黄金糕。”乔宇在解一道奥数题,终于有些眉目。乔母拿起尝了尝:“好吃,黄金糕听说过,老百姓吃不起,啥人给的?”
乔宇含混道:“陈宏森。”是他给的......乔母相信陈少爷有这个实力,她只问一句:“他夏令营回来了?”再瞟儿子神情,晓得还在介怀这事,便伸手要拍他的肩膀:“等你长大后,你想去......”
乔宇侧身躲开,手上未停,低头道:“姆妈还不烧饭?我肚皮饿!”
乔母有些讪讪,拿锅去舀米煮饭,她想小孩子没有长气,过两天就忘记,尤其是懂事的乔宇。
梁鹂坐在桌前咂吧嘴唇,陈家吃的太好了,七八盘小菜,香气四溢,看得她眼花瞭乱,有钱人家真的不一样,随便一餐,就像过年一样。
陈母并不会烧菜,除了鸡汤是她用砂锅炖的,其他小菜皆是从饭店里买回来的,她还把饭煮糊了,盛一碗过来给梁鹂,笑道:“饿了吧,你先吃起来,我去端鸡汤。”
梁鹂咽了咽馋吐水,她晓得要等主人来再开饭,但终究是无啥定力的小学生,悄摸摸挟了颗白胖的虾仁到嘴里,人间美味莫过如此啊!
她习惯性吃口菜吃口饭,悲剧了,饭太硬,就听得咯崩一声,一颗牙瓜熟蒂落在碗里。
正巧,陈宏森背着大包走进来,“姆妈!”嗓音先到,再看到梁鹂坐在饭桌前,笑了笑。瞟眼菜色,又是饭店叫的,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梁鹂则看他晒黑出了新境界,发自肺腑地说:“你比新疆人还黑。”
“是么?!看着是不是很亲切?”陈宏森放下行李,摸摸脸,笑出一口小白牙。
梁鹂还不待说话,陈母已在里屋喊着:“阿鹂,快来端饭。儿子,去洗手。”
“哦!”梁鹂应一声,把牙往饭里戳了戳,先去端饭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