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披间皆是左邻右舍在烧夜饭。阿宝立在楼梯口啃薛阿姨让他尝咸淡的红烧鸡爪,点头称赞:“好吃!不咸不淡,大厨水准!”他是个人精,晓得这些老阿姨们就想听赞美,侬要指手划脚反倒不开心。果然薛阿姨笑眯眼:“我再摆一勺糖提提鲜!”
孙师傅挟来一块糖醋小排:“侬尝尝我烧的小排味道?”阿宝一口叼进嘴里,烫得舌头乱滚:“好好好......吃,酸酸甜甜,跟光明邨卖的味道一色一样一模一样。”孙师傅朝他横眼睛,又朝薛阿姨呶呶嘴:“比伊她的哪能?”阿宝自然瞧到薛阿姨竖起的耳朵尖,他一拍孙师傅肩膀,眨眨眼:“噶这哪能能比呢!侬懂得呀!”
他这话模棱两可,孙师傅理解自然是薛阿姨不好比;薛阿姨理解孙师傅差得远,两人皆笑嘻嘻,阿宝来三厉害、可以当美食家!
阿宝抬头见沈晓军夫妻从楼上走下来,吐掉嘴里光噜的骨头,吹个口哨,张爱玉不理他,系上围裙,挽起袖管自去淘米煮饭。
沈晓军调侃他:“侬又来吃百家饭啦!要面孔哇!”
“瞎讲有啥讲头!”阿宝道:“姚老师那个女学生要去火车站,让我来送一程。”他压低嗓门:“今朝有大檐帽警察直冲这幢楼来,是不是牛肉面屋里出事了?”
沈晓军道:“是我屋里我家里出事体事情!”
阿宝怔了怔:“叫侬勿要从饭店里拿边角料一些碎余的食物回来,看看,东窗事发了吧!”
沈晓军朝他肩膀用力拍一掌:“瞎讲!是阿姐的女儿阿鹂,一声不吭往火车站去买票要回新疆。售票员报警后,民警寻过来的。”
阿宝大赞:“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就能做出大事体!不过,往新疆的车票也要百把块吧,伊哪来的钱?”
沈晓军表情有些微妙:“陈宏森拿出了零用钿!”
阿宝惊笑起来:“伊的钱不好骗,我上趟在小卖部想买包香烟缺五角,伊恰巧经过,问伊借了后,三天两头来讨。”
“一定有啥把柄落在阿鹂手里!”沈晓军也吭哧哧地笑。
姚老师陪着肖临云边说话边下楼来,沈晓军让开道去帮张爱玉择青菜,阿宝接过姚老师手里的行李箱,率先往外走,见孙师傅恰端着盛盘子的糖醋小排过来,他朝沈晓军嘲讽道:“伊这排骨,比侬这光明邨的厨师烧得味道还要浓!喛,学艺不精啊!”沈晓军把手浸在洗菜水里一泼,溅湿了阿宝的花衬衫一片。
“唉哟,这哪能好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孙师傅心花怒放的谦虚着,又朝姚老师招呼:“侬也来尝一块味道!”
姚老师摆手婉拒,他闻不得灶披间这些复杂的味儿,用手帕捂住鼻子快步走出楼去,皆见怪不怪,能体谅艺术家与常人的生活方式不同。
沈晓军拎起一条河鲫鱼的尾巴,熟练地往油锅里一掼,一面道:孙师傅,统共就烧了六块排骨,侬屋里有三个人要吃,不要再让了! 铁锅里滋啦啦地跳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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