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黑得好似是刚被人用千年陈墨点上的睛,又如同容纳了万千罪恶的深渊沟壑,深不见底、透着难以言喻的脏。
但这种脏又不同于狭隘上的脏,是那种脏到极致后的干净,窝藏得很深,如同寒潭水底的黑曜石。
说得通俗易懂一点,就是那双眼睛像是暂时盛放着污垢肮脏的器皿,它的表面怎么看都像是脏了,但本质上又永远是干净的,就算在怎么泅染也无法真的给它染上这层脏色。
在简蠡的突然闯进后,女孩儿窥视的眼睛如同蜗牛用来感觉外界环境的触角,一碰就缩回。
之后,她再也没有抬起头或露出一只眼睛偷看过。
“她叫易清危,”施泗吐露出自己打听到的信息,“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
鲍芃芃扬了扬眉,想起施泗先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前言和反应来看,他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么个女生,就像编剧写出的剧本里不可能有一个完全多余的配角。
她饶有兴致,随口猜测道:“你该不会是想说,余光霁之所以揍得那男生鼻血横飞是和这女生有关系吧?”
“一半一半吧,是、也不完全是,可能是他点背运气不好踩到了余光霁的哪个点。”施泗摆摆手,“不过我觉得这种人确实欠揍,恃强凌弱、欺软怕硬的人渣!这个人渣还是小哑巴的同桌,闲来无事就爱欺负她。余光霁这也算是顺手替七班为民除害了吧。”
听到这儿,江嫱讳莫如深地笑笑,不敢苟同,“未必就是为民除害。”
毕竟,谁知道这些“民”是不是披着羊皮的狼。
当时,余光霁正趴在桌上睡觉,他昨晚熬了个通宵困得不行,天刚蒙蒙亮就翻.墙进了学校,想在教室里补个觉,直接睡到上课。
前两三个小时睡得还行,但上学时间一到,班上就陆陆续续来了人,你追我赶地吵得不行。
睡是睡不着了,他抬起头烦躁地抓抓头发,发现前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上了人,正规规矩矩看书,动静小的他竟然没有半点察觉。
非但挪椅子的声音他没有听见,女生连翻书的声音都没有。
余光霁干脆支起腮,眼睛放空地盯着前桌女孩儿的后脑勺。
易清危留着一头恰到好处的过肩发,她的头发细软,发质偏黄,不知道是天生的发色,还是后天营养不良气血不足所致。
总之她很瘦、皮包骨,像晒过的小鱼干身材干瘪瘪的,光看着都觉得她的骨头能硌疼人。
她不会说话,余光霁只知道这小哑巴脾气很好,他不止一次看到过她像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受人欺凌,甚至到了任何人都可以欺负她的地步。
她总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活得就像旧时代最底层苟延残喘的小老百姓。
余光霁不懂这样的人,在他的世界里绝不容许有人在他头顶上肆无忌惮地撒野,如果有例外,那么这个“例外”的坟头草估计都三尺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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