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来这么个地方自寻麻烦.许是先生不喜京中喧闹也未可知.嬷嬷扶着她,随口答道.
正这么说着,远处走过来一个高大的人影,背对着火红的落日余晖看不清面容,只模糊得能辨认出是个男人.
待再走近些,那男人的容貌才逐渐清晰,却正是她们苦苦找寻的徐荆.
只见他背着箩筐,里头装满了各色青绿的草药,正大步流星地往那屋舍方向走.
徐先生——
虽过了十六载,徐荆的容貌并未大改,王嬷嬷见了他急忙扬声呼道.
王氏此刻却是低垂了眼脸,谁知道正好瞥见那人脚下一转,便往她们这儿走来,低垂的眼眸堪堪瞥见他褐色的腰带和厚实的臂膀.
当下竟忍不住脸红了下,不过随即觉得好笑,十多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或许人家徐荆早忘了旧事,她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徐荆也没想到会有人寻到这里来,抬眸看去时,只见一个老嬷嬷踮着脚冲他招手,似乎有些眼熟,旁边是个身量纤细的小妇人,正垂着脑袋有几分羞意.
一见那女子,他只觉心头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像是骤然揭开了蒙上尘土的老木匣,鲜活的记忆随着清冽的草木香席卷而来,那深埋在心底的两个字,不可抑制地脱口而出:兰英 男人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和疲惫,却如风过沙石,粗砺含情.
王氏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他,早年青涩会脸红的少年郎已经长成了大个头,眉眼添了几分坚毅,身上是再普通不过的粗布褐衣,本是看着威武雄壮,偏偏这男人黑密的墨发间沾上了一根不知名的绿草,瞧着极是滑稽.
徐荆见美人水盈盈的双眸看了自己一眼便又低垂下去,红润的唇角多了一丝娇俏的笑意.
平时就沉默寡言的男人,此刻更是觉得那让他挪不开眼的唇瓣儿撩拨着心尖,折磨得他心痒难耐,忍不住再次开口,换了称呼:傅夫人 王嬷嬷不着痕迹地拉扯了下主子的衣袖,王氏才回过神来,看向那个成熟高大的男人,笑得有些勉强:徐先生,多年未见了.嗯,是啊,十七年了……徐荆不知为何,不敢迎上女人的目光,别开眼低声慨叹.
当下情形倒有几分沉重,王氏看见他这身农夫似的装束与背上的竹筐,不由猜测道:你这是上山去采药了 正是.说起这个,男人显然放松不少,而后又注意到两人风尘仆仆的模样,便也不再寒暄,傅夫人这是,来诊病的 徐先生,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知可否到你屋中详谈 到底关系到女儿的名声,王氏到底不愿在这村巷上与他说道的.
自然自然,夫人请——
茅屋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王氏进得屋内,才发觉这不起眼的一进屋舍其实收拾得井井有条,扑鼻而来的草药香一如未出阁时日日闻到的那般熟悉.
夫人,嬷嬷,坐.
徐荆卸下背上的筐子,替二人搬过木椅,又倒了两杯茶水,才愧然道:委屈你们走那么些路寻到这儿来,不知是有什么要紧事 王氏抿了口杯中清甜的茶水,竟与府中常喝的不同,不过眼下也无瑕关心这些,只把心头的疑惑说直接与他听:徐先生,你可还记得你父亲治人风寒常用些什么药材 我父亲 徐荆不由皱眉,家父已逝三年整,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我……王氏脸上一烫,发觉自己这话确实对逝者不敬,遂一时嗫嚅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徐荆女人懊恼羞赧的模样尽收眼底,大手将手心的杯盏攥得极紧.
难道是他的嘴太笨,又吓到她了 他清晰地记得,那一年闯至王家对她一番急吼吼的表明心迹,说完之后,她也是这番情态.再后来,她便嫁与了傅守政.
王嬷嬷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连同主子没说出来的话一并说了个清楚.
不会,断然不会.父亲当年用的药,我今日还在用,不过是些再寻常不过的草药配置而成的,定不会对腹里的胎儿有什么影响.徐荆摇摇头,坚毅的俊脸上满是笃定,女子成婚一载不曾有孕倒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来月事时疼痛……恐怕是有别的隐疾.傅夫人,你若不放心,可愿意让徐某去将军府上,替傅姑娘请一回脉 这自然最好!王氏听王嬷嬷与他说完始末,眼里已隐有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