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西姆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康雄看了看对着河面怔怔出神的死鸡,问了个跟刚才王西姆差不多的问题,“恨我不?”
如果不是他执意命人把老毛子带来,至少还能再苟延残喘一个月。
死鸡抄着袖子蹲在河边,两眼发直,黑乎乎的棉袄让他看上去像一坨发霉的大蘑菇,过了许久才摇摇头。
他简直不知道该恨谁。
好像最应该恨的是他自己。
如果不是起了坏心思,也就不会被捉;如果不被捉,也就不会连累爷爷……
可爷爷又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呢?
自己又为什么会再次变得举目无亲?
十二岁的他怎么都想不明白。
康雄在他旁边坐下,伸手掐了掐他细得突出骨头的脖颈,“以后就跟着我吧。”
他粗糙的掌心微微发烫,烫得死鸡狠狠打了个哆嗦,然后也不知怎的,眼眶迅速湿润,哗啦啦开始掉泪。
憋了一整天的眼泪如滂沱大雨,伴着撕心裂肺的哭声滚落。
死鸡哭得眼都肿了,康雄等他哭完才道:“你得学汉话。”
死鸡打着嗝点头。
死鸡以前就经常来军营贩卖柴火、猎物,很多人都认识他,如今正式蜕变为在册杂役,很快就融入到集体生活中去。
几天下来,人就白胖了,脸上也多了点对未来的期许,偶尔还会跟着大家傻乎乎的笑。
不过汉话一直学得不好,他舌头好像天生比大禄人多几道弯,一开口就蛇一样抖动、弹跳,逗得众人哈哈大笑,他自己急出一身汗。
相较四季分明的中原,这片极北的黑土地实在太过慵懒,立夏之后才磨磨蹭蹭进入春天,空气中多了点暖意,沉默了一冬的大山迅速复苏,仿佛一夜之间披上绿衣。
洪文不止一次被一天一变样的野草们震惊。
他开始频繁跟大家进山,然后迅速被里面丛生的药草、蘑菇等野物迷花了眼。
太多了,如此富饶,简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好像有点明白这片土地为何“懒惰”:它就像一个祖宗八代都是土财主的纨绔,自家过分富有的实情实在令人提不起进取之心……
不光人活泛,山林中的野味也活跃起来,时不时从高高的草丛中蹦出一只兔子、飞出两只野鸡,遮天蔽日的树冠里也不知藏着多少知名的、不知名的鸟儿,都叽叽喳喳叫着。
密林深处有数不尽的生机,宛如与世隔绝的另类世界,无数花草在无人的角落沉默而欢快地抽芽、绽放、凋零,悄然完成生命的轮回。
虽无人观赏,但它们亦乐得自在。
本来美丽这种东西,就不是为了取悦别人。
因下过一场雨,林中蘑菇呼哧呼哧冒个不停,康雄每天都组织人进山训练,回来时顺道采蘑菇解决生计,就很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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