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子不新了,能看见缝隙处有氧化发黑的痕迹,两块擦拭的棉布也皱巴巴的。祝微星伸手一摸,边际一层浅灰,显然不止一个月的落尘。
自己受伤才多久?这笛子怎么像长远没被用过?作为专业学生,乐器难道不需要天天练?
祝微星疑惑,又把房间环视了一圈。
奶奶给的换洗衣服放在上铺。那应是他的床,哥哥睡下铺。可看这地方……书桌、衣柜、角角落落,不见另一人痕迹,全是祝微星风格的东西。弄堂大妈说自己过去并不常着家,人不住这里,物品却霸占九成九地盘,这为人……也过于有存在感了。
祝微星记忆缺失,对生活常识却有着基本判断,学长笛具体要花多少钱他不清楚,但总觉得以自己目前的家境并不适合这个专业。学了多久?怎么考进去的?考进去了又为何任由乐器在角落积灰发黑?有事耽搁还是怠慢偷懒?
放回笛盒,祝微星思考着爬到上铺躺下了。
奶奶许是考虑到他头上的伤,凉席是竹制,枕头还是棉布的,松软一蓬,能闻到淡淡的花露水味,香味劣质,却催人入眠。
祝微星闻着,眼皮疲惫垂落,脑海中依稀闪过今天从羚甲里一路走来种种,比起嫌弃这里的简陋和贫穷,祝微星感触更深的是面对住了二十年的家,他只觉陌生,没有熟悉感,更没有归属感。
我要尽快适应,祝微星对自己说。
想着想着,他睡了过去。
大概换了新环境的缘故,微星又做梦了。
不同于过去的一片漆黑,这回的画面有色彩,却过于艳丽,拉满的饱和度刺眼得辨不清具象,调色盘似的花花一片,像山河,又像建筑,像人,也像动物,绮妙诡谲,朦胧异幻。眼睛失去作用,幸好耳朵还能工作,他听见了乐声。钢琴、提琴、吉他、琵琶,试剂般被一支支的不停往器皿里添加倒入,彼此反应,叠加噪音,直到眼睛和耳朵都不堪积累重负,轰然一声……
梦境炸了!
祝微星艰难睁眼,脑袋胀痛得仿佛2G内存硬被塞了1T的资料,半晌才缓过来,看清屋内漆黑,已是傍晚。
摸了把脸,平整思绪与呼吸,祝微星蹒跚下地,开门走出去,客厅也是半黑,焦婶不知何时离开了,只有祝奶奶的房间飘来微黄的灯光和轻轻的电台戏曲声。
梦里听见的乐声莫非受这个影响?祝微星胡思乱想着来到小卧室门前,看见奶奶还在叠纸钱,地上箱子已被装得快满。浅浅的剪影让她的背没有在人前看着那么挺直,有一点佝偻。
祝微星正想如何开口,奶奶先说话了,依然低着头。
“菜在桌子上,不想吃冷的就热一下。”
祝微星问:“您吃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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