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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妙珠回宫之后,楚老太太当夜就起了高烧,这一病就是半个月没有下榻。汤药如不费银子似的端进端出,半丝效果未见。
楚莲自上回跟着老太太回了祖宅,便没有再留在大房,吴氏仍没有视她为大房女儿的意思。老太太一病,便是衣裳不解的守在榻边伺候着。
楚棠来太庵堂请安时,乔嬷嬷在厚绒布帘外挡住了她,拉着她在西侧的花厅一隅说话,神色忧颓:“小姐,老祖宗这心里头最疼的人还是您呢,一会啊,您陪老祖宗多说说话,贵妃娘娘一回宫,老祖宗就犯了心病,每每见着您,才能勉强喝下药。”
乔嬷嬷的字里行间都在向楚棠传达一个讯息,那就是楚老太太当真是视她为心肝孙女儿的。
楚棠也想努力说服自己去相信。
可上辈子的种种遭遇,冷眼,孤漠,还有湛哥儿最后的结局,这一切都让楚棠无法打开心扉,去老太太跟前承欢膝下。
一双小手从乔嬷嬷掌心抽离,女孩儿的面容淡淡的,无喜无悲无他念,她道:“嬷嬷也说了,祖母是心病,这心病只能用心药来医,贵妃姑姑深居后宫,要见上一眼也着实不易。可祖母好歹也是陛下钦封的命妇,为何不让祖母时常入宫去与贵妃姑姑见上一见呢?”
楚棠双眸明澈,仿佛不参杂半点杂质。
乔嬷嬷欲言又止,她又能说什么呢?当年的事,楚家知情的人少之又少,楚棠并不知道楚妙珠对楚老太太的仇恨究竟到了什么地步,更不知楚当初老太太棒打鸳鸯,害的梅呈一个七尺男儿入宫为阉人。换做旁人也就算了,可这人是楚妙珠的心上人,此恨,此仇,怕是一辈子也化解不了。母女情分也早尽了。
乔嬷嬷终究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姐儿快些进去吧,老祖宗早上的药要没喝下去,也只有您才能劝的住了。”
入冬已有多日,屋子里点了银丝炭,那股子浓重的檀香因为窗扉紧闭的缘故,愈发的呛人,不过似乎只有她这般觉得,屋内旁人并无所觉。
“祖母,您该喝药了。”楚棠从楚莲手里接过瓷碗,对榻上的老太太道,短短半月,已是霜发纷白。这世间的很多事,到底是谁对谁错,怕是当事人也说不清了。楚棠好奇,楚老太太是否后悔过。楚妙珠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是楚家荣耀重要?还是她的血肉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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