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老爷子拉开屋里主灯,瞬间明亮光线破开昏暗,自屋顶散落在每一个角落,照亮他咳到通红的脸,他吃力地撑着身体坐起来,靠在床头,又捂嘴咳嗽几声,“泡点吧。”
刘叔出去,到小厨房拎一壶开水进来,从柜子里找出包在盒子里保存极好的棠梨花,拿几朵放茶壶里,冲上开水,按步骤泡上,边问:“小少爷今年是不是没拿新的棠梨花过来?”
“拿什么拿啊,今年都过去一半了,就我过寿那天来了一趟。单就这一罐,还是我去年厚着脸皮,拿过寿的借口找他要的寿礼。”他叹口气,“……老刘,你说是不是人在年轻的时候做多了坏事,老了真会遭报应?”
“老爷子乱说什么,你都是为了棠家,何况小少爷本来和你就不亲,老爷那他也没去过,要是大少爷还活着,肯定会经常来看你的,唉——,可惜——”
“你住口!咳咳咳咳……”
刘叔还没怀恋好棠赢,棠老爷子忽然怒喝一声,随即肺部呼吸不畅,捂着心口咳嗽不止。
刘叔吓一跳,赶紧倒杯水,递到他嘴边,“我不说了,不说了,老爷子快喝。”
几口温热的棠梨花茶润喉而过,棠老爷子又痒又干的喉咙好一点,斥他:“别跟我提棠赢,要不是你们几个连起伙来瞒着我纵容他流连在那种女人身上,他能因为一个女人死了?!丢我的老脸啊!”他把满是松皮褶皱的脸打得啪啪响,“出去都没脸给别人说,我那一向以温雅示人、让我骄傲的孙子,是因为和街头流氓挣抢一个女人,打赌赛车,却车技不精,出车祸死的!”
刘叔是看着棠赢长大的,和他自然更亲,不想让老爷子把他贬谪得一无是处,忍不住辩驳:“小少爷不是也一直流连在贝小姐身上,还亲自种了满山的棠梨,甚至花了大代价找政府打通关系改山名。你挑三拣四费了那么多心思给他安排的对象,一个都看不上眼,要是大少爷,哪会这么跟你作对。”
“那能一样??!”
棠老爷子瞪着眼锤床,气急攻心,又咳嗽不止,刘叔赶紧把又倒好的水递上,给他顺背,“歇歇气儿,慢慢说。”
喘息好一会儿,棠老爷子才顺过来气,也不敢乱吼了,慢声说:“随厌再种树,再改山名,再跟我老头子不亲,那也没做出格、让我老脸丢尽的事。”
“那种女人能跟贝丫头比?人家干干净净,俩人也是正正经经谈恋爱,棠赢呢?那个女人呢?他们那是干什么?天天跟烟花柳巷的女人混在一起,死了还干净,省得回头染上不三不四的病,更是丢我的老脸。”
刘叔不敢再跟他吵,边让他喝茶边问:“那老爷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做?本来小少爷跟棠家就不亲,回头再为了讨好贝小姐,和棠家决裂了怎么办?”
“贝玉升的事,棠盛真参与了?”
刘叔头勾着,吞吞吐吐,“这……我不太清楚。”
“哼,你还不清楚?我看你跟棠盛熟得很,比我这个爹跟他还熟。”
刘叔头勾得更低,诚惶诚恐,“老爷子别跟老刘我开这种玩笑,我受不起。”见老爷子脸色缓和些,才说,“……老爷平时做什么决定都会来找您商量,应该不会擅自做这么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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