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说早上有包子和馒头。”
两个人讨论了一会儿吃的,陈香靠着张英,小声说道:“要是有包子的话,我明天要吃四个包子。”
“新来的,别说话了,快睡觉。”下面一个大姐喊道。
两个人躺在软软的被子里,闭上了眼睛,第一次感觉到了县城接纳了她们。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
陈奶奶坐在铁皮棚里,说到这里的时候,像个小姑娘一样开心,仿佛第二天就能吃到包子了。
她从来没有跟她的儿子们说过。
他们也没有认真听过她这个母亲的故事。
小梅却紧紧地握着陈奶奶的手,她能够感觉到她说话越来越喘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恐慌,就像明天太阳不会再升起来了的那种恐慌,让她无所适从。
陈奶奶依旧在说,说她自己,说张英,仿佛生命在要消失之前做出了最后的反抗——
她渴望被看到。
第二天,太阳依旧升起来了,陈奶奶去世了。
陈奶奶的铁皮棚里一下子挤满了人,两个儿子带着媳妇儿孩子都回来了。
他们谈论着哪一天下葬,哪一天过夜,小梅被挤到了边缘,她并没有话语权。
小梅的记忆里,那两天的记忆有些像出了问题的机器,总是断断续续,总是空白一片。
陈奶奶要求火化,于是只能拉到下一个镇上去火化,两个儿子去了,到的时候才发现车上还多了一个梅路路,梅路路背着一个书包,总是失神状态。
“你别到处走,跟着我们。”大儿子说道。
梅路路没什么表情,只是像个机器一样跟在他们后面。
葬礼的时候,儿子儿媳和几个孙子孙女跪在那里哭灵,专业的哭丧人拿着大话筒开始哭丧——
“我敬爱的母亲,您一生坎坷,却以您柔软的肩膀,为我们兄弟二人撑起了一片天空。”
哭丧人是一个年轻男人,他们是提前问了死者的过往,写好了稿子,现在哭丧哭起来,感情丰富,一句一哭,仿佛是他的母亲一般。
而地上跪着的儿孙们也同样大哭,哀乐环绕。
小梅也跪在儿孙的最后一排,她被陈奶奶带了四年,她也应该跪在这里送陈奶奶最后一程。
“小时候,您一个人拉扯我们两个儿子,现在日子终于好了,您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在父亲面前,您是好妻子,在我们面前,您是好母亲。”
小梅的脑海里都是那天晚上,陈奶奶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晚上,她强撑着精神,意识已经不太清了,还在跟她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