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扑通跌坐在地,惊恐地低呼道:“你、你腿断了!你腿断了!你腿断了!”
“我知道,不用提醒,夹棍夹的。”
“我、我还以为,你都疼得麻木了……”
“怎么会,人只要活着,就会疼。”
徐莲生喊来狱医,简单固定住断腿。他见狱医不用心,在其离开后又重新包扎一遍,拆了自己的一块床板当夹板。
晚饭是面饼、米粥、两样青菜,他把饼掰成小块,一边喂无力吃饭的宋泽,一边往自己嘴里塞,哀求道:“宋大人,你就认了,万一能活下去呢?被打死在牢里,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这是黄连树上摘果子,自讨苦吃。”
“食不言寝不语。这几天,只要一吃饭,你就开始絮叨。”
饭后,宋泽开始高烧,很快人事不省,断腿肿得像装满谷子的麻袋。徐莲生要来冷水,撕了衣服当手帕,覆在他滚烫的额上。
徐莲生让狱医去煎清热的药,狱医很快端来汤药,却道:“徐大人,我看你还是别喂给他了。”
“怎么,这药不对?”他舀起一勺嗅了嗅。
“他一身嶙峋骨,不如就让他这么去了,还好受点。再去过堂,用刑只会更重,生不如死。”
徐莲生一愣,立即明白话糙理不糙。汤药由烫转温,他几次端起药碗,又缓缓放下。宋泽本身似乎并无求死之意,昏迷前还吃了整整两个饼,可是再硬扛下去……
正兀自出神,耳边忽然响起气若游丝的声音:“徐大人,劳驾。”
宋泽缓缓移动手指,指指药碗,又昏了过去。
徐莲生不再犹豫,将男人的头抱在怀里,喂了一勺药,可全顺着嘴角流光了。他只能先含进自己嘴里,又口对口地渡过去,同时用力鼓气。喂完最后一口,他不禁情动,将这一举动变为轻吻,抬眼见宋泽正定定地望着自己。
“多谢。”
“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
宋泽时醒时睡,断断续续地讲道:“我这辈子,活到此时此刻,有三件憾事。一是无法继续在双亲跟前尽孝,二是不能教犬子读书做人,三是……三是没能帮一个叫莲生的少年郎参倒郑方杰。我生平言必信行必果,只有这一件……这一件没办到。”
“你在说遗言吗?好好休息,只要活着,就有盼头。”徐莲生守在床边,每隔一会儿,就换下宋泽额上的湿布。他闲得无聊,哼起一曲江南小调。春夜微醺,灯影浆声,恍如隔世。唉,官做得好好的,怎么就进了大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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