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退下吧。”
“昨夜家中走水,家父不幸身亡,请大人派人验看,小人好殓了尸首。”
“哦,原来昨夜走水的是你家?这个我已有耳闻,有邻里为证,不必验尸,尽快发送了吧。”
徐莲生叩首,缓缓站起来,弓着背走出县衙,尽量减少臀部的伤痛。天气溽热,的确要尽快葬了姐姐和爹爹。正要去棺材铺看看,被人叫住:“小兄弟。”
“宋大人……”
他转过身,正欲叩谢方才救命之恩,被书生抢先扶住:“不必多礼。我送你回家,你将你姐姐的事仔细讲给我。”经过药铺时,书生让他稍等,很快买回金疮药和温补的汤药。
徐家的房屋烧得漆黑,只剩梁木。余烟已散,焦味仍然刺鼻。徐莲生歉意地笑笑:“没法招待大人了。”
“无妨,你家烧了,还有住处吗?”
“有亲戚在本县。”徐莲生说了谎,自己如今无亲无故了。
书生看向由两张草席裹着的尸首,问道:“哪具是你姐姐?”
徐莲生指指左边,心中一阵激痛,别过脸去。书生蹲下,紧张得深吸一口气,轻轻掀开草席。征得徐莲生同意后,他念叨着“失礼了”,略微解开秋娣的衣裳,查看伤痕,眉头越蹙越紧。
片刻后,他将草席盖好,招手道:“来,我给你上药。”
徐莲生登时涨红了脸。比起对方的纡尊降贵,他更为在对方面前裸露身体而害羞,慌忙摇头:“岂敢劳动大人,小人自己能上药。”
“你自己又看不见伤在哪儿。”
徐莲生只好扭扭捏捏、脸红耳赤地褪了裤子,露出伤处,趴在院中残存的一条长凳上,任由书生为自己上药。前天薛绍林府上的管事帮他洗澡,他都没觉得羞赧,如今只是感到书生的指尖扫过肌肤,心头就阵阵战栗,丹田处也热乎乎的。
上好药,书生让他好好趴着,随后道:“你将你姐姐遇害的经过讲一遍。”
徐莲生便从头讲起,爹爹如何滥赌成性,卖了姐姐,略去了自己为筹银子而陪薛绍林过夜,直接跳到想与姐姐告别,却正撞见郑方杰的仆人抛尸。他想把那十来两银子还给书生,又怕对方问起来路,会对自己不齿。
书生望着他通红的脸庞,说道:“小兄弟,我想这里的知县定然不会上奏朝廷。现在我任职户部,是个六品的主事。回京之后,我必向督察院参郑方杰,不参倒他誓不罢休。”
徐莲生眼眶酸楚,用力点头:“多谢宋大人。”
“你头脑聪慧,到了亲戚家安心读书,将来考个功名。”说着,书生拿出一锭银子,塞进他手里,想来是前天从薛绍林处借的。
“小人不能再收了。”
“拿着。”
徐莲生嗫嚅道谢,说道:“谨遵大人教诲,我会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做大官。做了官,状告别的官就不会再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