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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就是母亲苦等的人。在她含辛茹苦,独自抚养幼子时,对方早已做了别人的上门女婿。不值,太不值了。

何须归自己的三千烦恼丝,也在脑后随风飘扬。他烦躁地把它们抓乱,像一头暴怒的小狮子,回到屋里后宣布:“我要剃光头,我不要渣男遗传的头发。”

随后把脸埋进双手,一动不动地坐在炉火旁。直到逼退愤恨的泪水,才抬起头,发现厉行正温柔地看着自己,一本正经地说道:“虽然我很喜欢你的头发,但如果你想剃光的话,我支持你。”

他眨了眨憋得赤红的双眼:“真的?”

“法号都想好了,也是慎字辈,叫‘甚是可爱’。”

他扑哧一下笑了,又黯然垂下头,不再说话。对于一个一去不复返的男人,他早有预料,但当事实突兀地呈现在眼前,仍需要时间来消化巨大的冲击。

翌日清晨,风停雪歇。

何须归烧热菜刀,切下一小块金子,向老夫妇买来棉衣,又出门雇了马车。天黑时,几人抵达弘山城。

此刻,玉芙阁灯火如昼,两扇精雕细琢的大门敞开迎客,将喧嚣醉梦拢进它的怀里。美酒香醇,食馔精美,琴瑟琵琶伴着低吟浅唱。

老鸨说谢绝出家人,舅甥俩只好退出来,找间小店等着。柳苗苗对青楼不感兴趣,便赖在欧阳豆身边。

何须归独自进门,老鸨看他一副农夫打扮,旧棉衣窝窝囊囊满是布丁,还揣着手。似乎怕他白嫖,她陪着笑问:“客官头回来吗?小店可以记账,方便极了,不过要留押金。”

何须归一撩衣袖,金光四射:“我找何姑娘,说说话就走。”说完,他无需旁人引路,径自上了楼,来到娘的房门前,准备敲门的手却悬在半空。

等一下,他会碰见幼年的自己。而且他容貌和母亲相像,也许会把她吓一跳。他想了想,脱下棉衣裹在头上,只露出眼睛。

这副尊容进门后,母亲倒是没有吓一跳,而是尖叫着原地跳了三四次。他连忙道:“是何公子委托我来找你!我,我脸上生了疮,不敢见人。”

惊叫戛然而止。她先是犹疑,待他把缺了一块的金条放在桌上后,她的眼泪簌簌而下:“太好了,看来他没有忘记我……”

他细细端详着母亲,原来她年轻时更加秀丽。此时不过二十来岁,岁月尚未在她眼角刻下丝毫痕迹。不过,她双眼肿的像核桃,像是哭了一百年那么久。

忽然,他意识到屋里没有小孩子,不禁问:“你的孩子呢?”

“你知道我有孩子?上个月,送到山上去了。”提起孩子,母亲更是泪如泉涌,“我每天睁开眼睛,就开始想我儿子。闭上眼睛,梦的也是我儿子。我都不想活了……”

何须归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这时已经上山拜师了。他试探地问:“既然这么想他,干脆接回来吧。”

她默然垂泪,半晌才道:“在这种地方长大,这辈子也就那样了,要么是地痞,要么和我一样。比起母子俩就此疏远,还是他的前程更重要。人家说名门正派不收出身卑贱的弟子,我就厚着脸皮,天天去山门外跪着。好在,掌门胸襟宽广,终究还是收下他作为关门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