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赶路时,他总是格外想念厉行。也许是因为,月光就像发亮的鱼钩,总会钓起安放在心底的人。
他老舅堪称预言家,分析得丝毫不差,丐帮群龙无首,已经在内斗了。与此同时,江湖上多了些无门无派的游侠,奔万两赏银而来,以生擒他们二人为目标,多为农民、商人、工匠转行。
但是,他们手中的画像质量都很差,千差万别。拿他老舅来说,除了短短的寸头之外,没有一处符合特征,丝毫没体现出帅气。
上山前,他惦记着娘的近况,特意到城里玉芙阁去了一趟。不出厉行所料,几乎没有人不顾体面来找她的麻烦,但也有不要脸者比如林照。不过,这小子被娘的姐妹们挠了出去,没敢再来。
与娘说了几句话,他把小白寄存在玉芙阁,出城后悄悄从后山潜入,逼近屋舍楼阁。和煦春风掠过林间,忽而送来一阵低语。他躲在树后屏息凝神,竭力去分辨,竟渐渐听得出谈话内容,应该是师父精纯的内力让五感变得敏锐。
“你任师叔临终前,当真把掌门之位传给晚山了?你听清楚了,不是我?”是林师伯在讲话,语气万分不甘。
“爹,你和风师兄的名字连字数都不一样,我怎么可能听错。”另一个声音说道,是林照。
“你再给为父讲一遍当日的情形。”
林照便支吾着开始讲述,真假参半,把纵火一事安在好人身上,听得何须归暗中咬碎银牙。
林师伯道:“上回你跟爹说,先看见冒烟,这回又说亲眼目睹他们点火,自相矛盾。”
“我当时很害怕,记不清了——”
“好了,别说了。有时我真的很难弄懂,你究竟是聪明还是糊涂。”林师伯声音低沉,叹了口气,“这样,今后别人再问你,你就说身中剧毒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让他们去问晚山。”
“我明白了。”林照嗫嚅,“爹,我很想救那些同门师兄弟,但是来不及了。”
“唉,别说这些了。我本想,就算是轮,也该轮到我做掌门了。你大师伯英年早逝,当时我以为……谁知他临终前直接跳过我,传给你任师叔了。我服气,毕竟我武功不如他。
可他究竟怎么想的?晚山还年轻,如何服众?看来,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一直记恨我们师兄弟几个赶走雪留衣。待他后知后觉,四处奔波寻找那孽障时,几个小门派已经被杀成了绝户。一步之差而已,他恨我们,也恨他自己。”
林照不在意前尘往事,只是恳求道:“爹,你德高望重,打理门派事务多年,一定要好好帮风师兄撑起这么大的家业。”
“人家比你机灵一百倍,用不着你操心。”
何须归听着父子二人的谈话,心中酸胀无比,替师父难过。这一步之差的恨,直到白首方才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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