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周围师姐师妹悲痛欲绝的脸,也跟着流了几滴伤心的泪,顺便趁大家悲伤的时候抢走了桌上最好的几块肉。
我和重渊实在是不熟。当年我进门派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那高高在上的首席大师兄,十年来与他的交流不过是每月一次的兵宗演武和门派讲习。印象里重渊永远是那张完美而漠然的面孔,高高在上如同雪峰上亘古的冰层。这样有限的交流让我很难从对红烧肉的爱中挤出超过两刻钟的悲哀。
更何况对我而言,比起高岭之花的战死沙场,诵不出邪影真言才是真正生命中不能承受的巨大悲哀。
我一直强迫自己遗忘这件事,直到夜深人静时,才不得不被迫坐到书案前,拿出了邪影真言的咒符书册。
六大通灵术中,邪影真言是最古怪的一个,昔日西王母将太古铜门后万妖禁锢昆仑山下,万妖怨气积日形成邪影。太虚观弟子须以自身为引,召唤邪影,邪影的强大能力背后,也是强大的危机——若有不慎,即被反噬成为妖魔。当年惊才绝艳的玉玑子师叔便是被心魔所惑,与幽都勾搭成奸,甚至率妖魔军攻打太虚观和云麓仙居。我记得刚入门派时,邪影真言是长老们明令禁止修习的咒法。
只是近年来幽都攻势渐紧,为了增强战力,连这样的禁术也不得不列入门派弟子必修课中,只是新修习的弟子需在师长看守下召唤罢了。
的确需要看守,没人指导的话,我这种废物可是连入门的玄龟都召唤不出来啊。
我咬紧嘴唇,愁眉苦脸地瞪着桌上那页划满了古怪符咒的纸,直到与它相看两厌,才放弃了挣扎,苦逼地一字一句背起来。
未入太虚观的时候我便听说,观中的道长们是个顶个的学富五车,单看那手谁都看不懂的画符水平便足以让人崇拜了。可直到我入了观,才发现并不是每个道长都才高八斗,至少,像我一样根本不知道自己画的是什么鬼的后进生,师父就能组出一个辅导班来。
“周天……六爻……八门……洞开……魂悬魄引……化心……”
我艰难地读着一个个写得和冰心堂大夫药方似的文字,边读边跟着描画加强记忆。边诵记边在心里叹息——这邪影真言要靠自身心魔召唤,如我这等最大怨恨不过是今日午膳没抢到最嫩的红烧肉的家伙,恐怕是很难召唤成功了。
手指跟着符纸画完最后一笔之后,屋内忽然刮过一阵狂风。
一缕黑雾从我刚描完咒符的指尖冒出来,雾气如同晕入水中的墨色般荡漾回旋,如同有一只无形的巨大毛笔在空中笔走龙蛇,恣意渲染泼墨。在我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凝聚成型。
周天六爻!八门洞开!魂悬魄引!化心成魔!
邪影真言最后几句话静静悬在空中,每一笔都如同刀刻斧凿,字字入魂。
紧接着,所有的墨色都被狂风席卷着消失,如漩涡般凝聚起来。那风刮得我睁不开眼睛,我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向门口奔去。就在我打开门闩准备扑出去喊师姐们救命的时候,身后的狂风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我屏住了呼吸,慢慢转过身去。
浓黑如子夜的雾气,缭绕着凝成高大的人形。他穿着破旧的道袍,连手中拂尘都是淡淡黑雾缭成,看不清面目,只有一双猩红的眼睛,如同朔方城头不灭的烽火,于一片死寂的黑暗中静静望着我。
那是我只在门派精英弟子背后看到过的,太虚观终极终极召唤灵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