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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考哪所大学这件事她考虑许久了。一门一门考完,她看着网上的答案默默估分,直到最后的英语也结束,她在心里想,去浙大八九不离十。她应该开心的,三年前、六年前、她可从不敢奢望自己能上这样的大学。

可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既为自己感到骄傲,又在心里叹气,这下没有任何跟着他去北京的理由留给自己了。

以前她和许沐子看文斯斯的少女杂志,读到那种青春伤痛故事时总会三个人一起哭,哭完又一起大笑。笑里面的人如何犯傻,如何矫情,如何急死人也不澄清误会。还有那种圣母桥段,自以为自己是为对方好,然后好心办坏事。

如今她在评估自己和那些读过的杂志故事里主人公的不同。似乎也没什么不同。但似乎也有不同。

她的确是有过沉湎在自己是在做牺牲的的扭曲满足感里的阶段,可她现在早已跳过了那个阶段。她慢慢体会,很多在别人眼里的矫情、自以为是、没必要的自我牺牲,对于当事人而言,本质是怯懦和惧怕。

她好像是放弃了些什么,然后因此委屈和心酸,也似乎能从中获得一些情绪价值:看啊,我多高尚,我为了你怎样怎样。但实际上更多的是她害怕自己在乎的人因为自己没有实现理想、没有去达到他本该达到的高度。而怯懦的来源是,她没有更多的勇气和信心追随他的脚步,去与他并肩同行。

在她拼了命的备战高考这两年半以来,施念深深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局限。局限,还是文斯斯说的词。被她借用来,一遍遍地否定自己。让她认清自己和郁谋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可以说她从来没有这样努力过。每天都学习到凌晨两点,睡四个半小时爬起来上学。有时候她边做题边哭,哭的时候恨的不行还拿自动笔尖戳自己的大腿,明明觉得自己还挺聪明,为什么这道题就是死活不会呢。她最终所能达到的高度,是普通人付出一百二十分的努力够脚能够到的,而郁谋所能达到的高度、已经达到的高度,远远超出了普通人努力的范畴。这让她望而却步。

而她又一遍遍地想到,当时郁谋因为她的缘故弃考一门,人生第一次没有拿第一。她甚至还猜,或许郁谋这高中三年有更好的机会,但他因为她的缘故选择留在一中。那么以后呢,如果他们两个真的在一起了,以后说不定这样的事情还会更加频繁地发生。

对于在高处的人,选择往下走一步台阶,或是原地不动,是件再轻松不过的事。而对于她这样在后面追赶的人来说,往前迈一步缩短差距都是奇迹,都是前方的人的恩赐。可是她却并不开心。她希望他不要回头,大步往前走,他是要去摘星的人,不可以再次停住脚步。

施念边冲水边趋于平静,没什么想哭的冲动了,所有的眼泪好像换了一种流淌的方向,在向心的内侧流,而不是通过眼睛。她坚定地认为自己在做一件正确的事,虽然这样的“正确”在别人看来有点虚伪。

坐在饭桌上,池小萍一直看她,伸出手捋她的头发:“有点长了,热不热啊?吃完饭妈带你出去剪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