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便宜到三块吗?” 他态度坦然,完全不心虚,阿姨看他不像是故意杀价的,单纯就是问问看,问的时候又有礼貌又笑眯眯,所以也不生气。
“不行啊小伙子。”
“噢,没事。那三块能买哪个?”
阿姨指指最普通的山楂糖葫芦:“这个三块五,可以算你三块,大过年的。”
“好的,谢谢。” 郁谋最后选了根看起来焦糖块垒最高的,让阿姨用糯米纸包好,举着站到一旁没有叶子的杨树下。
刮四级风,不算特别大。但是以防万一,郁谋侧过身用身体挡住风,将糖葫芦护在身前。糯米纸的一角飘啊飘,他伸手撕了个三角下来,放进嘴里融化掉,糯米纸沾了点糖味,四舍五入也相当于他吃过了。
郁谋的视线一直放在公交车站。过了十分钟左右,车站过去了一辆 13 路,一辆 22 路,两辆 587……他看着公车上下来的稀稀落落的乘客,仔细辨认着。
两人大概 5、6 天没见面,对此他没什么太多感想,只是觉得她妈妈家那边的亲戚真多,看那么多天都看不完,看不完就不能回来。施念是大年二十九去姥姥家的,这两天她说她和妈妈姥姥去城郊村里的舅姥爷家,每天去这儿串门,去那家拜年什么的。鸡蛋应该也是那边拿的。
他本来还想问,那你弟和你一起去了吗?后来转念一想,噢不对,她弟是她爸爸这边的小孩。不过这样看来的话,她真的不太提她爸爸。
给他的感觉是,她应当也没有真的讨厌她爸,只是她爸变成了她极力想要隐藏的人生部分。这是一种很难用语言形容的复杂情感,这样的关系像是被捅了一个洞的有分量的水球,不撕开它时它只是汩汩往外冒水,时不时让人刺痛一下,不会有什么真正危害。所以重新体会她带他回爸爸家这件事,他都会一阵悸动,被毫无保留的信任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
之前贺然挑衅时,他还在想,要是贺然说了他俩认识多久多久,他们之间有过什么有趣经历,他就会把“你说的都对,但我去过她爸家”这句话抛出来。这样引战太容易了,两人就可以打上一架。后来想,没必要,真的没必要。施念的信任不可被他当作攻击的武器,而贺然的心意也不可被这样侮辱践踏。就好像他一定不会和施念说他和贺然之间的纠葛一样。他心里有数,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不过,他什么时候道德标准这么高了,真是奇怪。
每天晚上睡觉前,郁谋其实都会刻意地不太去想和施念有关的事情。因为如果想的话,一整晚的梦都会是和她有关的碎片,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似乎都能被他体会出新的含义,醒来往往还会觉得一阵酸一阵甜,太磨人。
她棉衣上的小黄球被他用同色系的棉线拴在了她的头花上,做了一个非常简陋的捕梦网,然后压在枕头底下。捕梦网要挂在床头,他当然不会犯这样常识性的错误,他压在枕头底下只是为了避免小叔不怀好意的笑容。
郁谋本来看着公交车站,后来变成了发呆。
这时,他听见远处有人喊他:“郁~~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