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突然变得漫长。
吴笛在黑暗中翻身,再翻身,祈求睡眠降临,然而终不可得。她浑身燥热,似火灼烧,心里却泛出丝丝凉意,摔茶杯时的勇气在一点点流失,而悔意渐深——八年婚姻,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
她也没法不担心祁昊,他冲出去时什么都没拿,不知道会去哪儿,这会儿在干什么。
吴笛开了灯,抓起手机想给祁昊打个电话,要按呼叫键时手却顿住了——说出去的话像一具庞然大物横在眼前,当时有多掷地有声,现在就有多难以推倒。
骄傲占了上风,她狠狠心,放下手机,关灯,继续与睡眠作战。
依然毫无睡意。每一分钟都被拉长,在痛苦里煎熬,实在难忍。吴笛的决心又摇晃起来,很没骨气地想,如果他现在马上回来,自己一定不和他吵,以后也会好好对他,绝不再拿话刺激他。
思绪如万马奔腾,在难眠的夜里带着吴笛驰骋,让她一刻不得安宁。终于,她再次起身,又拧亮了灯,心猿意马这才统统歇了,留下一个疲惫茫然的自己。
反正睡不着,她干脆靠在床头刷手机。
祁昊的朋友圈一如往昔,毫无动静。他在网络上和在生活中没两样,依然是最少言寡语的那个,上一条微信动态还是半年前发的,转了个制造管理方面的冷笑话。
吴笛退出祁昊的页面,开始查看其他人的动态,像一个窥视者,通过别人展现的零星片段猜想其生活样貌。她一条条往下翻,大多数人都过得琐碎平淡,但总有一两个时刻会被某些细微的事物触动,有感而发。
手指忽然顿住,又迅速回翻,返回到徐枫一小时前发的动态,是一张他和任春晖的合照,图片配字:“相见欢”。
这么说,徐枫又回三江了?不过吴笛关心的不是这个,她点开那张照片,放大,在背景里仔细搜索,果然发现了祁昊,还有任冬雪。
祁昊手上握着酒杯,正侧身与人说话,脸色是平和的,似乎还带一丝笑意,完全看不出两小时前的愤怒与狰狞。任冬雪坐他对面,撑着下巴听他讲话,眼里是一如既往的崇拜。
吴笛放下手机,只觉胸腔里有股火熊熊燃起,怒火烧了没多久,理智恢复,寒意顿生。
今晚是她把话说得最狠最绝的一次,等于一掌将祁昊推了出去,如果祁昊就此对她死心,顺水推舟和任冬雪发生点什么,自己真能承受得住吗?
吴笛坐不住了,下床在房间里来回走,每踩下一步,脑海中就弹出一种可能性,令她焦躁,烦乱。
她骤然止步,意识到最重要的不是以后会如何,而是今晚,是现在,她要怎么办?是坐视不理,任事态一坏到底?还是马上杀过去,阻止可能的一切变成现实?
吴笛从房间走到客厅,又走回房间,态度在消极和主动之间反复切换,却辗转难断。她一屁股坐回床上,觉得自己快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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