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后知后觉地看见了袖口上的口脂,想要藏起来,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藏。
琉璃灯的芯子爆了一下,四周安静的很,间或能听见卫士巡逻走动的声音,裴寂不知第几次回想起白日里与她偎抱痴缠的一幕,耳边忽又听见她低低的声音:“郎君可知道我家人的情形?”
裴寂转头看她,她正仰着脸看他,一滴泪欲滴未滴垂在腮边,让他的心也跟着酸涩起来。
沈青葙迟迟得不到他的回应,强忍着羞耻又开了口:“郎君?”
裴寂转过脸,低声道:“令尊的情形我不清楚,令兄似乎受了伤。”
那夜沈青葙跳出别院后窗时,原是恍惚看见有武侯刺伤了沈白洛,此时得到回答,眼泪立时滑了下来,哽咽着问道:“我哥哥,他要紧吗?”
裴寂收到的消息,是说沈白洛受了重伤,性命垂危,可她这么伤心,裴寂便没有实说,只道:“正在救治。”
崔白在边上听了多时,终于听出竟是沈潜那个出逃的女儿,心绪复杂中递上一方帕子,道:“沈娘子,擦擦泪吧。”
却被裴寂一伸手,拿走了帕子。
他不想她用别人的东西,正要取自己的,她却抬手擦了泪,起身向他福了一福:“郎君,我朝律令,罪不及出嫁女,我已经定了亲,按律来说,沈家一切罪责都与我无关,郎君可否网开一面,放我离开?”
裴寂吃了一惊。
方才她失声痛哭,显见对家人十分挂念,怎么一眨眼间,就变成了这幅态度?
她宁可不顾沈白洛的伤势也要离开,莫非是得知重要的内情,着急要去告诉谁?
她特意提了定亲,莫非,她是想去寻未婚夫婿?
是梦里那个紫衣男人吗?
裴寂迟迟没有回答。
崔白坐在边上,探身去看沈青葙,她穿着宽大的男人袍服,越发显得弱不禁风,她眸子里的哀愁那样浓,让崔白一颗心也不觉酸楚起来,于是轻叹一声,道:“你走吧。”
沈青葙喜出望外,连忙敛衽向他行礼,道:“谢郎君!”
她担心沈白洛,担心到了极点,却又知道,此时回去无非是把自己也陷进去,于沈白洛的伤势毫无帮助,但若是按原计划到长安向韦家求助,说不定还有转机。
毕竟,姑丈韦需在户部主管仓储,京兆韦氏又是世代簪缨的高门,只要韦家肯出头,一定能找出失火案的元凶,洗清沈家的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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