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汗水多得跟刚从水里捞起似的,抬头,是老家样式古早的吸顶灯,天花板边角还有漏水的霉斑。
很好,很好,他是在家里的床上……
雷伍抬手抹了把汗。
……不对,他的手变得好小。
有人推开他的房门,他猛地抬头,走进来的是胡美芸。
母亲坐到床边,紧张得摸着他汗湿的额头问,小家伙,你没事吧,做噩梦了吗。
雷伍苦笑,配合着说,没事,我没事。
还在梦里啊。
他回到了小学六年级。
吃完早餐后胡美芸把他送到校门口,他往前走出几步,想对母亲说声再见,可一回头,胡美芸已经不见了。
他只好拉紧书包背带往校门走,却被站在门口检查校服的值日生拦了下来。
‘同学,你不能进去。’
雷伍抬头,拦下他的竟是……许朵朵。
‘为什么我不能进去?我有戴红领巾啊。’
‘可是你没穿校服啊。’
他赶紧垂眸,身上的校服此时竟变成了囚服,他穿了十年的那一套,灰蓝色的,肩膀处有黑白条纹图案,死气沉沉。
他满头大汗,混乱得快要窒息,想要跟许朵朵解释,可小姑娘也不见了,一堆无脸人围了上来,指着他窸窸窣窣骂,死监犯,杀人犯,快去偿命吧,去死……
再一次从床上坐起时,雷伍低吼了一声。
房间昏暗,屋外雨水滴答,而屋里天花板好像也下起了雨,淅淅沥沥。
他低着头,有水珠从他脸上往下滴,落在被子上。
雷伍抹了把脸,他想,应该只是汗水而已。
叠好被子,他匆匆洗漱好换了衣服,跑下楼去跑步,也不顾天有多冷,雨有多大。
有雨水沿着耳廓流进他左耳里,快要把蓝牙耳机浸得发霉,连里面唱出来的歌声都好似长满恶心黏滑的青苔。
不知跑了多久,音乐声突然中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手机来电铃声。
雷伍喘着气看了眼臂包里的手机,蓦地停下脚步。
他喘得太厉害了,喉咙里有冰凉腥味,本想等顺了呼吸再接电话,又怕对方等太久挂了电话。
“喂……”接起电话时他才知道自己声音有多哑,赶紧咳了两声清清喉咙:“你起床啦?”
“我刚在阳台看见你了……怎么下雨你还出去跑步啊?我昨天说让你和我哥去办卡健身,是说笑的呀,你别当真。”
电话那边的声音好像才刚睡醒,尾音是含在喉咙里好像快化掉的麦芽糖,雷伍微垂着头,低笑一声:“我昨晚睡得不太好,很早就醒了,见没事做,就下来跑几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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