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汤种类繁多,有温有冷,雷伍排队时已经想好了要点什么,轮到他的时候直接点了碗姜薯白果汤。
雷伍小时候挺喜欢吃甜食,胡美芸还在生的时候,会给他变着法子做各种甜汤,白果汤是最经常做的。
因为他爸雷广也喜欢吃。
放学后回家,雷伍洗完手坐在小木头板凳上,胡美芸坐他身旁。
矮几上放一篮子还没去壳的银杏,胡美芸会用铁锤轻轻把银杏壳敲碎,取出被硬壳保护得鹅黄饱润的小果子,接着拿小刀将它一剖为二。
接着轮到他了,捻着根儿牙签,把躲在小果里的那根嫩芯挑掉,最后将果儿丢进盛清水的大碗公里。
水中银杏宛如缓缓下沉的星辰碎片,胡美芸会轻声哼歌,见到他想偷偷摸起锤子,就会屈起指节朝他脑袋敲一记,说,小家伙可不能玩这些。
只是,这碗有很多人拍照打卡的网红传统糖水,并没有办法让雷伍找回童年的味道。
许是因为生意太好,厨房来不及将材料熬煮绵软就端上来,入口的银杏和姜薯还很硬,汤水也只有十分单薄的甜味。
咕噜囫囵喝完一碗糖水,雷伍再扫了一辆满电的助力车,从老城区往回骑。
骑车到处逛的时候,雷伍发现确实像唐苑淇说的那样,市内新开的咖啡店奶茶店甜品店多得不行,每走十步就能看见一家,路上穿黄色蓝色衣服的外卖小哥风驰电掣,大大小小的电瓶车后都统一驮着个大箱子。
他盘算着什么,一时没留意路牌,走错了一个路口,绕了一圈才找回回家的路。
快骑到家楼下时,离着老远雷伍就在路旁步道上看见个背影,穿着那件眼熟的砖红色外套。
雷伍觉得自己十三四岁还是个愣头青的时候,也没像当下这样,竟紧张得手心渗出薄汗。
讲真,要说他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自然是骗人的。
以前他自信至自大,在男女关系方面向来只有他拒绝人的份,哪试过还没开口就被人拒之门外。
车子还在向前行,内街很安静,很快雷伍能听见母女两人的声音。
许飞燕蹲在地背对着他,而她家的小姑娘突然哭了起来,许飞燕好慌张地从包里掏东西,东西掉了一地。
他在她们斜后方停下车,小姑娘哭得好不可怜,说的话也可怜,断断续续进了他耳朵里,房子,糟糕,省钱,姥姥,舅舅,逞英雄,之类的。
不知为何,他喉咙有点痒,便点了支烟,只是浅浅抽了一口,尼古丁咽进喉内,成了磨钝了的刀片,在他体内胡乱划着。
没再抽第二口了,他把烟松松夹在指间,慢慢地,烧出长长一截灰烬。
一大一小抱在一起,许飞燕的肩膀每每一颤,雷伍的手指也跟着抖一下。
指间簌簌滚落的烟灰或许就像她们的泪水,烫得他心颤。
许久后他丢了烟,进小卖部跟阿婆要了瓶温的朱古力奶,和一包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