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安娣一边埋怨“会长胖的”一边吃,齐孝川望着她,不知不觉,稍有不慎,心就先胃一步被填满了。和她在一起,总是会隐隐约约有满足和安心的感觉。她忽然“唔”了一声,抿了抿嘴唇,将嘴里的话梅核吐出来,像是换乳牙的孩童,傻乎乎地苦笑。附近没有垃圾桶,她正环顾四周,身旁伸来手掌。
齐孝川轻声说“吐到我手里”,骆安娣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没有带纸巾,她其实情愿吞下去,但他一直催促,素来没吃过什么苦的娇气性格终究作祟,她还是将头低下去,伸手压住耳畔的鬓角,小心翼翼将舌尖的食物残渣送到他手心。他没流露出任何一丝一毫的嫌弃。
想问问关于苏逸宁那天提起的事,接近尾声时回头,却猝不及防看到出乎意料的画面。光影落在女人面容,骆安娣出神地望着电影,嘴角微微笑着,但没来由的,齐孝川总觉得她随时都会流泪。
散场后,他们久久都没从空旷的放映厅里离场。
“像童话一样的故事,真好啊。”骆安娣微微眯着眼睛,开心地笑着说,“不觉得生活需要这样的幻想吗?灰姑娘遇到王子,灰小伙遇到公主,多幸福啊。”
齐孝川没能回答,站起身来,朝她伸出手说道:“走吧。”
今晚没有月亮,他们乘车驶过一盏又一盏的路灯回家。
第二天并没有安稳地降临。
清晨天蒙蒙亮,齐孝川比往常更早地起了床,破天荒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准备去晨练,就听到外面叮叮咚咚一阵响。拜前一天为下次看电影作准备了解了《华尔街之狼》所赐,他吓得以为是警察吼着“FBI open the door”破门而入,出去才发现是骆安娣。
“怎么了?你为什么——”他诧异。
“小孝,对不起,是高洁的爸爸……”骆安娣眉峰微聚,不安地解释,“我现在必须去找她。”
齐孝川仍不清楚什么状况,但还是第一时间拿着车钥匙跟上去。有他送她过去,总比临时叫出租车便捷。到高洁家附近时,齐孝川才意识到,被国产联邦调查员接走的另有其人。
高枫因经济犯罪被逮捕,这种事估计很快就会刊登见报。高洁独自披着毛毯坐在家中,佣人也悉数被请出卧室。只有接到联络赶来的骆安娣畅通无阻,进门后就被即将上高中的小女生牢牢抱住。
“怎么办?爸爸会不会坐牢?他们说他是罪犯。”这对这个年纪的中学生来说着实超过负荷,“小安姐,我好害怕,我的家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作为陪同者,齐孝川也沾光进入高洁家的宅邸,但只抱着手臂停留在门外。他自觉尴尬,拒绝了菲佣送来的咖啡,透过门缝,能看到交谈中的女人和女孩。
骆安娣的脸恰好被落地灯挡住,成为视线的死角,因而辨认不出神情。唯独知道她抬起手,将高洁抱紧的同时抚摸起少女的头发:“别害怕。”
高洁泪眼婆娑地仰起脸来:“你能理解我吗?”
抱住她的那双手时常灵巧而熟练地刺绣、编织,进行各式各样的制作,骆安娣凝视着她,笑容像盛满玻璃器皿的温水,蒙上了湿润的雾气:“我也遇到过,比这还可怕一千倍,一万倍。”
少女的五官拓印出记忆里的影子,两者一点也不像,却又那么的相像:“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