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卧室里忽然传来一点窸窸窣窣的轻响,两人悄悄推门进去,只见林杳然似乎是醒了,眼睛半睁不闭,一副神思昏怠的模样。
方荷芝给他量了□□温,见已经退下去一点,没之前烧得那么怕人,不由松了一口气。等给人重新换完退热贴,她刚想把手拿开,谁知林杳然竟直接把脸颊贴进了她的手心,粘人得不得了。
“别走。”他小声嘟囔,神情迷迷瞪瞪的,显然不是很清醒。
“我不走。”方荷芝在床边坐下,抬起另一只手,帮他把汗湿的鬓发捋到耳后,轻轻抚摸他的后脑勺。林杳然显然很受用,听话地闭上眼睛,发烧时有点粗重地呼吸匀匀喘出,像小猫呼噜。
其实,他现在晕晕乎乎,并辨不清眼前谁是谁。混沌的视界里,只依稀觉得对方是位温柔的年长女性,身上萦绕着淡淡铃兰花香,闻起来很舒服,令他有点儿怀念,又有点儿伤心。
方荷芝浑身紧绷,坐得笔笔直,一动不敢动。她是个急性子,根本不是坐得住的人,现在却意外能沉得下性子。注视着紧贴自己掌心的男孩的面庞,先前在心里横冲直撞的酸楚情绪,都逐渐沉静下来。
“小秋,你先去睡吧,我陪着然然。”
贺秋渡点点头,合上房门的时候又往里望了一眼。小夜灯柔和的蛋黄光芒笼罩在两个人身上,像在漆黑的秋日雨夜里,辟出了一块温暖的独立空间。
曾几何时,在某个已经消失不见的家里,是否也出现过相似的画面。圆头圆脑的小男孩软糯糯地黏在全世界最疼爱他的女人身上,无论生病的时候还是伤心的时候,只要有她、有妈妈在,便什么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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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贺秋渡亲手做了营养早餐送过去,门虚虚掩着,只见林杳然已经起了,这会儿正坐在床上看书。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但精神明显好了很多,看来烧已经褪了。见他进来,林杳然比了个“嘘”,指了指趴在床边的方荷芝,轻声提醒:“方阿姨一整晚都在照顾我,天亮的时候才刚睡着。”
两人动作都很小心,不敢弄出一点动静。不过方荷芝睡眠浅,心里又记挂着事,还是很快就醒了,醒来第一句话就是“然然好点了吗?”。
“谢谢您,我已经好多了。”林杳然推了推眼镜,面前方荷芝头发微微凌乱,脸上难掩疲惫与憔悴,简直与和平日里那个妆容精致的冷艳贵妇判若两人。
“对不起……”他忍不住道歉。
方荷芝揉着惺忪睡眼,“傻孩子,好端端的道歉干嘛?”
“因为……是我生病的关系,才害得您累了一晚上。”林杳然心中愧疚。小时候,每生一次病,爷爷都要发一回脾气。这脾气先发到医生身上,再发到爸爸身上,末了连已经去世的妈妈都不能幸免。爷爷一旦发脾气,所有人都要遭殃,家里就像乌云压境,连气都喘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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