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坐在前面,听到翁道衡开口,忽然搭话问他:“你也是我们这的人吗?”
翁道衡笑了一下,他说:“对啊,只是一直在外地工作。”
司机于是很惊奇地说:“听您普通话还真很难听出来,说得挺好,抑扬顿挫,小伙子声音好听,跟说台词一样中听。”
说着,司机在等红灯的间隙抬眼看了一眼后座翁道衡戴着口罩露出的眉眼,然后继续搭话说:“小伙子,虽然你只露了半截脸,但是挺像那个演电影的大明星翁道衡的。”
听到司机这样说,翁道衡一点都不慌,他的语气轻松得像他不是翁道衡一样:“对啊,好多人都这样说,看来是真的有点像吧。”
司机大叔嘿嘿一笑,语气特别骄傲:“翁道衡也是咱这里的人,是我们这的骄傲,大影帝了不起,演电影我们都爱看,长得又让人稀罕,我闺女特别喜欢翁道衡,前几天不是他拿什么奖吗?我闺女又哭又笑的……”
翁道衡那种近乡情更怯的情绪突然淡了很多,这个城市从来没有伤害过他,只是曾经的他格外不幸。
他走出了自己的故乡、自己的过去,就成了故乡的骄傲。
司机自来熟的聊天一定程度冲散了他因为生父顾迟的电话带来的不快。
他继续跟司机聊天,说:“你这么晚还接单也蛮辛苦的。”
司机一面开车,一面用一种对着生活带着无限冲劲的语调说:“赚钱嘛,哪有轻松的,家里小孩念书还要花钱的,毕业了以后结婚也要存钱的。现在做父母的就是这样,能赚的时候多赚一点,都是为了孩子好嘛,多为以后打算。”
翁道衡怔了一下,司机口里的“就是这样”的普通父母是他没有经历过的,他只记得离婚之后的顾迟从来没有管过他,学舞蹈从来就是一件花钱的事情,妈妈死之后,他和外婆相依为命,过得根本就不富裕。
妈妈活着的时候也经常忽视他,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思念死去的弟弟,而顾迟出轨之后也直接忽视了他这个儿子的存在,毕竟他和别的女人还有别的儿子。
他仿佛就是这样的倒霉,遇到了这样一对父母,没有人真正为他打算过。
顾迟当然可以成为一个好父亲,只是对象不是他,而是那个他只见过一次的跟他后妈生的那个弟弟。
妈妈也可以成为一个好母亲,对象也不是他,而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亲弟弟。
多余,是翁道衡童年时唯一的存在感。他不敢不懂事,他不会哭不会闹,每天阴着脸沉郁地上学放学。
他们没离婚时经常忘记给他做饭,经常的做法就是给翁道衡一笔钱让他出去自己吃。
那个时候,翁道衡一点也不想回家,那是最冷的地方,他总是选择担任做放学打扫关门的那个人,这不是个讨喜的差事,没有人喜欢干,但翁道衡只有这时才有片刻安宁。
他打扫完教室就默默在教室里把作业写完,然后锁门离开学校,经过保安室的时候,翁道衡才发现他是全校最后一个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