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叔留下那封绝笔书信,遗嘱手续都办理妥当,甚至罕见地向她吐露了真心,显然没有再回来的打算。
他为她做好最后的晚餐,什么也没带,独自驾车去了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草草结束此生。
施欲心里冒出某种可能的猜测。
寒叔不想让她看见此刻的模样,是不是意味着,他想在她心里留下美好的印象?
如果他不愿意出现,她真的能找到他吗?
窗外是漆黑无边的夜色,施欲打起精神开车,途中经过服务区也没休息,加了一次油继续赶路。
赶到C市已经是白天下午三点多,比上次足足快了两小时。
过了收费站,她开往那座植被茂盛的山头,把车子停在山脚。
下了车,望着绿色的山野林坡,听着寂寥的鸟叫声,脑热的冲动褪去,施欲意识到,想要在深山野林里找一个人,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山间小道上一个人也没有,高旷的天空布满薄薄的阴云,有下雨的趋势。
施欲心里抱有一丝希冀,或许寒叔在绿度母石像跟前呢?
不少人到了暮年开始信仰神佛,寒叔会想拜一下绿度母吗?
昨天下午喝了杯奶茶一直到现在,施欲一滴水未进,却仿佛驻满了精力,片刻不停地往山的另一头走。
白皙的额头上沾满了汗,四周安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这条路她小时候走了无数遍,头一次觉得分外漫长,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远远看到露出洞口的绿度母石像,施欲脚步轻快了许多。
走到近前,心头又被浓郁的不安攉住,脚步逐渐沉重。
她怕见到寒叔,也怕见不到寒叔。
抱着复杂的心情,施欲做好了心理准备,平稳呼吸,朝石像走过去,看见洞里站了一个老人。
“寒叔?!”施欲眼睛亮了起来,嘴角上扬,看清那个人的模样时,笑意凝固在了脸上。
老人穿着灰蓝色的旧衣服,鬓角头发半白半黑,脸上布满皱纹和老年斑,身形略佝偻,年纪约莫七八十岁,不是寒叔。
老人在洞内端详着巨大的石像,听到施欲的声音,转头望去,说着平县的方言:“小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
心头沉甸甸压着什么,半晌之后,施欲才发觉自己忘记了呼吸。
说不出这种感觉是失望还是别的,身体某一块仿佛被抽空,呼呼透着风,疲累感席卷而来。
在老人诧异的目光中,在宝相庄严的度母像前,施欲怔忡良久,双手拢成喇叭状,对空荡荡的山林喊话。
“陆清寒——!”
山林幽静,清越的声音撞击对面的山头,形成悠远的回音。
世界寂静得可怕,施欲喊了几声管家的名字,群鸟受了惊,扑簌簌飞跃枝头,冷风狂卷,枝叶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