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九,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关阙停顿了片刻后才道,“你很讨厌他吗?为什么?你曾经设想过有孩子的人生是什么样吗?当你设想的时候,你觉得他会给你的未来带来什么?”
“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
“不要现在回答,认真想想。”
关阙站起身,抬起手臂看了下腕表:“给你十分钟时间想清楚,我去门口打个电话。”
纪九看着关阙掏出电话,大步走向无人的地方,便仰着头靠在了椅背上。
餐厅里原本有三桌客人,现在都已经离开,只剩下他们这一桌。一辆电瓶车从旁边通道开过,吴思琪抱着鸟崽坐在那名机器人身旁,对话声随着轻柔的钢琴伴奏,隐隐约约飘入他耳中。
“……我家马上要多一个宝宝,我是他叔叔……我要学做饭,给宝宝补充营养……你那里有关于早教的资料吗……”
纪九闭上了眼,将脑内的那些胡思乱想赶走,沉下心,就像关阙所说的那样,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件事。
你很讨厌他吗?为什么?
你曾经设想过未来有孩子的人生是什么样吗?
当你设想的时候,你觉得他会给你的未来带来什么?
当纪九问出这几个问题,才有些惊讶地发现,从知晓怀孕以后,他满心都是抗拒和厌烦,脑子里全是如何将这个包袱给处理掉,从来都没有去正视过,也没有真正去理清自己的想法。
你很讨厌他吗?
是的,我讨厌他。
为什么?
因为他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曾经遇到过一件很糟糕的事。虽然对我做出那件事的人已经死亡,我也尽量去遗忘,但只要他在,那份屈辱便不会消失,会一直横在我的心里,如一根顽固的刺。
你曾经设想过未来有孩子的人生是什么样吗?
……是的,我设想过。
并且期盼过。
纪北宴总是很忙,不是在出任务就是在练兵。他有时候会拒绝士兵的接送,独自一人回到那空寂的家,在父母遗像的注视下,安静地吃饭,睡觉。
有家人的孤单只是一种情绪,失去家人后的孤单,那情绪里便掺杂了痛苦。一个人的夜晚,房屋空寂得像是一座坟墓,所以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每晚都和帮派兄弟们一起喝酒玩乐或是斗殴,再带着一身酒气或满身伤痕回家,倒头便睡。
某个醉醺醺的晚上,他刚回家,便看见满脸怒气的纪北宴。
纪北宴还穿着作战服,显然刚结束了一次任务便赶来了,瞧见满嘴酒气的纪九,他目光里全是痛心。
“纪九,你到底想要什么?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学校说你已经半个月没去过了,你这些天究竟去哪儿了?”
纪九醉眼惺忪地笑了笑:“哥,你还记得我啊?其实不是半个月,我都快一个月没去学校了,你现在才知道吗?”
那晚纪北宴对他动了手,还将他的那一堆奇装异服全部扔进了垃圾桶。他被揍得鼻青脸肿,关在家里三天没能出门。
三天后的夜晚,他一瘸一拐地去丢垃圾,然后在台阶上坐下,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纪九,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我哥哥能不那么忙,我想爸爸妈妈还活在世上。
他逐渐成年,终于幡然悔悟,不再和帮派的人厮混,还通过不懈努力和自身过硬的能力进入了军队。
他变得成熟,不再孩子气,也不再执着于让纪北宴多陪他,或是让父母复活。但那想有个家的执念却从未消失,依旧盘桓在心底,扎根于内心深处。
他开始展望未来,在安静的无人时设想自己以后的家。那个家不必大,也不必豪华,但他在夜归时,必定可以透过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