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宝膺独自顺着走廊走了几步,就瞧见了一身黑衣皮甲,裹着披风的山光远,就像城头的箭塔般伫立着。
俩人瞧见了,总也不能装作没看见彼此。
宝膺含笑对他点头抬手行礼,道:“山爷,许久不见,之前在烟深水阔舍,咱们也没能好好打个招呼。早之前就听昳儿说您要来一块过年了。说来您跟言家算是祖辈认识的老相熟了,是我这个外人来叨扰你们了。”
山光远本来就不善言辞,此刻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宝膺显得如此大气坦荡,可山光远坦荡不起来,他心里乱线如麻,越拉扯越不像样,只是对宝膺略一点头。
宝膺并不在意。
山光远曾经没怎么仔细看过宝膺几眼,现在细看,他穿衣打扮上的细节,似乎跟言昳有些品味的相似,也用了翡翠玉扣,金线绣边。
山光远想控制住自己脑子里的多想,但此刻也觉得自己披风上都是泥点子,皮靴上满是灰尘,更像是来找她汇报的下层武将。
宝膺笑道:“听说山爷大获全胜,跟言家一同夺回了甘陕的几座大城,等归京之后,山爷统领顺德周边,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吧。这——”
山光远忽然单刀直入:“外头那些传言,她知道吗?”
他实在忍不住了。
宝膺被他打断,略一怔,道:“……她当然知道。昳儿一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也就是言昳知道。
但她不澄清。
山光远两只眼沉沉的望着他:“就是因为梁栩要逼婚,所以她便决定要与你成婚了?你此时游说她嫁人,这算不算趁人之危。”
山光远说完了就觉得后悔。
这话说的太不客气了。
他也可能根本就没立场在这儿质问。
宝膺笑容也淡了几分,他是玲珑聪颖,知道什么话最适合轻描淡写的反击,道:“山爷,她是什么性子,您也知道,谁也没法替她做决定。天底下想趁人之危的多了去了,她何时让人得手过。”
是,梁栩哪怕当了皇帝,言昳也几乎没被他逼迫成功过,这一世更不可能。她如果真的要跟宝膺成婚,肯定是自主做的选择。
山光远前一日还期待着见面,今日便眼前发黑,如坠冰窟。
早在平凉府的时候,他就不该想着什么对她柔情蜜意,拉扯几分,而应该直说直问的。
是他太怯了。
他怯她再一次直言不讳的拒绝,他怯她再次露出不屑的眼神。
山光远此刻恨死了自己的怯懦,恨死了自己的止步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