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就感觉不到身体上的酸疼,飞奔着钻进楼道,楼梯上也有不少人,有消防队的,派出所的,甚至还有医院的。
顾不了那么多,凭借着身体的本能,一层一层地拨开他们,家里大门dòng开,只有小小的钟静文,抱着布娃娃小声啜泣。
钟静竹依旧不肯死心,也许是弄错了,她抓住钟静文的肩头,焦急地问:爸爸呢?姐姐呢?
钟静文却只是哭,根本不说话,她粗鲁地摇晃她:别哭了!爸爸和姐姐在哪?!钟静竹果然吓得止了哭:在在楼顶那一瞬,钟静竹几乎摔坐在地。
用最快的速度,窜上天台,夜风灌进衣领,一阵阵的凉意就好像甩不开的丝线,将她从里到外裹得严实,她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消防和警察以为她是不相gān的围观人员,试图阻止她前进:我是她妹妹。她很害怕,牙齿险些咬到舌尖。
几个人尤有不信,她控制不住地去推开他们:走开!我是她妹妹!这一声喊得很响,尖利得破了音,连钟父都听到动静回头,见到她的刹那,晦暗的眼神有了光亮。
盼盼,你快去劝劝姐姐,让她下来。钟父仿佛没有看见她一身的láng狈,凌乱的头发,花掉的眼影,只有满眼的焦急。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忽然有点害怕,害怕看见钟宁兰,更害怕知道一贯清高却乐观的钟宁兰,为什么会爬出天台的围栏。
大概是为了方便救援,警方竟然架起了临时的镁光灯,光线能将百来个平方照得如同白昼,也将最中心的钟宁兰bào露在光芒下。
钟静竹完全没有想到,从来完美得如同女神的钟宁兰,竟然比她还要láng狈。她最喜欢的那条白裙子残破不堪,甚至连胸口都不能完全遮挡,面上手臂上都是伤,大腿内侧还残留着红白的痕迹,是血和钟静竹目瞪口呆。
姐姐。她失声喊了一句,钟宁兰坐在栏杆上,侧面对着她,夜风将她的头发撩起,即使这样的破烂不堪,依旧是绝美的模样。
钟宁兰缓缓转过头,双眼失去了往时的清澈,混乱而浑浊。盼盼她叫得很轻,大概是开口说话,周围的人竟然都松了一口气,以为钟静竹的出现,是个转折。
姐姐,天冷风大,你先下来好不好?钟静竹的声音颤抖,被风一chuī,更是抖得厉害。是有点冷。钟宁兰竟然笑着点头,可这儿风景好。
那你先把披件衣服。钟静竹将肩上的男士外套扯下来,小步往前走,试图接近钟宁兰。
别过来!钟宁兰神色微变,厉声呵斥。钟静竹立刻停下了脚步。我不过去,你先披上衣服。日后姐姐清醒了,知道她曾经这幅模样bào露在人前,一定无法接受。
钟宁兰没有伸手去接,衣服被钟静竹抛在围栏上勾住了。忽然,钟宁兰一把抓过衣服:这是谁的衣服?你从哪儿来的?她浑身发抖,神色竟然有些狰狞。
钟静竹心口一疼,她慌张逃窜,只随手捡了件外套遮挡身上的痕迹。她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更不想知道。
我不知道。她垂下头,露肩T恤没能挡住脖颈到肩头一路下来的暧昧,钟宁兰有些出神:怎么会是他?不可能的!忽然有点疯癫,将外套用力捏在手里,捧在心口。
姐姐!她看着钟宁兰在围栏上身子不太稳,几乎要冲上去,却被钟宁兰哀怨的眼神盯得一步都不敢上前。
盼盼,他是我的!为什么要和我抢!钟宁兰应该也是化了妆的,眼影随着眼泪淌了一脸。钟静竹心惊,是钟宁兰发现了她爱慕梁池吗?
是你的,姐姐,你先下来,我不和你抢,都是你的。她哄骗着,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了一脸,来不及去揩,声音也是啜泣得模糊不辨。
宁兰!忽然身后有人喊钟宁兰的名字,钟静竹一震,就看见梁池跑上前,眼里的震惊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逐渐化作心疼,越来越浓的爱意。
是你啊梁池。钟宁兰的声音柔软下来,却有些失望,幽幽地别开眼。宁兰,你下来,天都快亮了,该睡了,明天不是还有比赛吗?不好好休息就拿不到冠军了。梁池最懂得如何哄她。
是啊,明天还有比赛呢!钟宁兰恍然般,可是我不能参加了,我受伤了。她抱着双手,几乎蜷缩起来。
伤哪儿了?快下来让我看看。梁池的声音极尽温柔,却很焦灼。钟静竹就好像是个多余的人,站在两人中间,难受得弯了腰。
来不及了,我已经这样了。她摇头,很用力,将发髻里的最后几缕头发也摇散了,越发地楚楚可怜。
宁兰,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来得及!你先下来,好不好?梁池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哀求,湿漉漉的头发,往两侧的脸颊倾下水渍,几乎让人以为他在哭泣。
不!来不及了!我这么脏,他一定不会要我的。钟宁兰垂着头自言自语,忽然回头,目光直刺钟静竹,盼盼,为什么要和我抢?
这是钟宁兰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她那一抹白色的身影一跃而下,钟静竹扑到边缘,却连她的裙摆都不曾摸到,梁池也是趴在那里失神,看着人影越来越小。